被权贵送人后我封心(10)
可惜奴婢的命不是命,她不能言。
继续看了整整两面墙,蓦然回味,她渐渐觉得卞如玉话虽然轻狂,但也有几分真理。
卞如玉在某幅老道倚石,荒山野岭的水墨画前定住,终不得不重分双唇,硬着头皮笑道:“姑娘喜欢的《云游图》。”
魏婉心道:不是我喜欢,是你喜欢所以我不得不喜欢。
面上学卞如玉,一双手稍稍抬起轻颤,显得格外激动:“奴婢神往经年,没想到有生之年竟有机会得见真颜。”说着屈膝,“多谢殿下,今日让奴婢得偿所愿!”
“这幅画本王也甚喜欢。”卞如玉笑,晓得这时该去扶魏婉,却不想触碰,于是装出知礼克制,纠结少倾,虚虚抬了下手、魏婉站直时抬首,与卞如玉目光空中交汇,皆是一楞,明明一个“爱”屋及乌,一个虚与委蛇,都在夸《云游图》,却双双从对方眼底瞧出了一份“此图泛泛寻常”。
极不真切,都觉自己晃眼,看错。
卞如玉偏头望向《云游图》旁,剩下的最后一幅,也是唯一一幅不那么讨厌的横幅白描。
“姑娘识得此画么?”
他对魏婉的姓名始终不上心,懒得改口,直接用“姑娘”带过。
魏婉挑眼帘细看,这副画总共只用了一笔墨,从头到尾,勾勒起伏山峦,而中间的枯笔断墨留白处,则似覆山积雪。她旋即忆起一段画界佳话——两百年前,高祖御宇封疆,取北荒百蛮之地,收复那日,连绵的雪雨忽然放晴,高祖心情大好,命两位画院魁首绘制初晴雪景。
其中一位是青绿派,留于北疆,对山照雪,临摹月余,而另一位白描派的画师俞文初则随高祖返京,途中不铺纸,不磨墨,不动一笔。
高祖好奇,俞文初遂禀道:“臣无粉末,并记心中”。
既抵京师,三百里雪景一日而毕。
此刻眼前这幅,应该就是俞文初的《霁雪图》。
神往已久,却已失传两百年的真迹陡现于世,魏婉心潮澎湃,上下来回端详,俞大家笔下的每一个细节都看不够,密疏间尽显形而上的神韵和骨气。
她不仅忘记回答,且因为激动时不时眨眼,卞如玉睹见,误以为魏婉是答不上来心虚。
蔺相调.教得不怎么样嘛……
他忽又有了兴致,心情也重新变好,还生出一石二鸟的新计:“这是俞北海的《霁雪图》真迹。姑娘既然爱画,赏画,想必也擅作画——”卞如玉主动告知,徐徐勾唇,“本王贪心,想求一副姑娘的画作。”
魏婉沉浸大家白描,听他点出《霁雪图》,便下意识点头,俄尔反应过来,后面还有一句恳求。
她侧首看向卞如玉,一站一坐,两两对望,卞如玉笑道:“既然姑娘答应了,择日不如撞日,眼下天色尚早,可否为本王着墨?”
魏婉没想给卞如玉作画,但也不惧,收神应声:“好。”
卞如玉的嘴角正不自觉再扬高,却听魏婉续道:“奴婢贪心,亦想央求殿下一件事。如若待会殿下满意奴婢的画,还望殿下成全。”
卞如玉咧嘴,这是要同他一物换一物?旋即思及奴契,警铃大作,又想刚才给她见了《云游图》,无论真喜欢还是假喜欢,已经算成全她一事了。
贱婢怎敢同他提条件?!
可惜,这些愠恼卞如玉都发作不得——这么对“心上人”不合适。
他食指和中指轻点扶手:“姑娘说哪的话,只要画得好,本王一定应承。”
遂命阿土推至水云阁二层。
轮椅没法上楼梯,必须先退出阁外,推上假山,借山作桥,才能进入二楼。时值未酉,本该阳光普照,云水阁却因山环水抱,水绕山护,雾气凝聚难散,孤山缥缈,青石生露,浩荡荡的湖泊若隐若现。
如临仙境,魏婉和卞如玉同时失神。
魏婉跟在卞如玉身后三步距离,见云飘雾渺,萦绕他身间,广袖被风吹起,青丝垂绦双双拂颊。清瘦之姿入这仙人之境一点也不突兀,反而就像境中仙人。轮椅犹如云车,下一刹就乘风归去,衣袂不可触,踪迹再难寻。
卞如玉不紧不慢扭头,也偷瞧魏婉,原来女子也可以是一株华松,静伫立云水之间,遗世独立。
这一刻,卞如玉的心绪说不出的宁静。
他近年来极少有这样放松的时刻,渐渐放下嘴角,敛起笑意的同时也尽敛虚情假意,不知不觉形于言色。
第5章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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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障眼烟云。
阁内一张书桌一把圈椅,被两侧盛放画具的博古架和落地书橱簇拥——如魏婉所料,水云阁二层是画室兼书斋。
圈椅身后两、三丈,一张几乎顶天立地的屏风将书斋隔断,遮蔽后半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