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实际上,他们连赵岚瑧一根头发都没摸到。
纪禾清越是深入去想,越是觉得那里头浑水深不可测。
她再往里头细想,倘若她没有背刺天命盟,没有暗中让了明将天命盟行刺的计划透露给肖统领,倘若当晚没有肖统领暗中带着一千精兵跟随,那么在她和赵岚瑧那辆马车后边,是不是就会跟着另一波与天命盟勾结的人马?
这两方勾结,先给赵岚瑧下毒,趁他虚弱将他孤身引入云松寺,寺里有天命盟的百余名死士,寺外有另一批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马,哪怕赵岚瑧百毒不侵,也绝不可能在那么多人马的围攻下全身而退。
当时她蹲在窗下扪心自问,如果是她跟天命盟勾结,如果她知道赵岚瑧很难杀,那么她一定会做好万全准备,寺里的百余人怎么够,非得在外面再安排几百上千人,如此才能万无一失,彻底叫赵岚瑧万劫不复。
可是计划出了纰漏,赵岚瑧这个向来我行我素无所顾忌的人,这一次居然胆小地带上了千余精兵跟在后头,这次计划注定失败了,于是她只能含恨带着人马退去。
明明知道只是一个猜测,那一晚或许并没有别的人马在暗中窥伺,然而当这个念头浮现时,纪禾清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卢廷与天命盟、文郡王与周太后……
在今夜之前,纪禾清并没有将这两者联系起来,只当赵岚瑧树敌太多,想要害他的人刚好凑在了一起。
但今夜在窗下听见那只言片语后,她将天命盟摘除,忽然惊觉卢廷、文郡王与周太后,这三人勾结到一处,就再合理不过。
卢廷怎么有胆子跟天命盟勾结?文郡王怎么有胆子弑君?因为他们背后都站着周太后。因为周太后与天命盟有约!
因为周太后这位赵岚瑧的生身母亲,这个常理来看绝不可能背弃赵岚瑧的人,也想要他死!
理顺了这一点,纪禾清心口发闷,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然而这种种分析,虽然合乎逻辑,但终归只是她的猜测,万一卢廷跟天命盟勾结并非出自周太后的指示呢?万一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呢?
如果她仅仅因此就贸然认定周太后与天命盟勾结,那她离死也不远了。
于是,就有了纪禾清对周太后的试探。
她是赵岚瑧的身边人,周太后不会信她。所以她以“赵岚瑧的秘密”做诱饵,成功引得周太后与她单独说话。
接着,再模棱两可地提出合作不够诚心,证实了周太后的确跟天命盟暗通款曲。
——什么合作?我没听说过。
当太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纪禾清知道自己猜对了。因为周太后如果没有与天命盟合作,那么为了纪禾清口中关于赵岚瑧的秘密,她也会出于试探的目的,模棱两可地认下,然后从纪禾清这里套出更多的消息。
但周太后这直接否认的态度,反而是在追究纪禾清的身份,如果纪禾清只是蒙混过关拖延时间,她吐不出“天命盟”这三个字,哪怕说出来了,也会在接下来的问话里露出破绽。
因此听到这么一句问话时,纪禾清怦怦乱跳的心脏终于又回归了正常的秩序。她脸上的镇定终于不再只是伪装,对上周太后高深莫测的打量,她缓缓道:“太后娘娘握有克制赵岚瑧的宝物,居然也不提前知会,害我们损失了云松寺那么好一个暗桩,百余名兄弟也尽数折在里头。”
听完纪禾清这番似真似假的抱怨,周太后似乎终于确定了纪禾清的身份,眼中的凌厉与探究稍稍褪去,只是语气依旧显得不善,“哼,论能耐,你们百余人杀不掉一个人;论诚意……”
目光在纪禾清身上打量,周太后缓缓道:“我竟不知你也是天命盟的人。”
纪禾清丝毫不乱,从容道:“我们盟里真正的力量大部分在容州,离京都千里之遥,到底不像太后娘娘,近水楼台又握着筹码,当然要多做一手准备。更何况,出了云松寺那档子事,太后娘娘对我的身份想必也是有所猜测吧!”
的确,赵岚瑧可是被纪禾清引去云松寺的,哪怕太后之前不知道,在云松寺之后,也该清楚纪禾清有问题了,这会子又跟她装什么呢?
周太后哼笑一声,不怒自威,“说罢,你从他身上得到了什么秘密?”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纪禾清:“那么太后娘娘能否将那样克制赵岚瑧的宝物予我瞧瞧?”
砰的一声,周太后一拍桌子,忽然发怒,“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谈条件,你们盟里的暗桩已经被拔了个干净,今天我就是在这里严刑逼供甚至杀了你,谁又能奈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