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郎还在唱,燕随云已经带人拉着一堆木头过来了,他们将木头削块做成粗陋的墓碑。一个个往上面刻字。
每刻完一个,就有一名军士上前,将墓碑抱过去立好。
纪禾清问一个正在树碑的军士:“你们分得清哪个是哪个吗?”
那名军士道:“分得清的,都按顺序排好了,况且我们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遗物也是我收着。”说完,这名军士就用力一拍,将大半木板没入土地中,只留下清晰可见的亡者之墓几个字。
纪禾清顿了顿,也去扛了木牌帮忙立碑,旁边有人阻止,觉得大将军不必屈尊降贵亲自做这个,但纪禾清充耳不闻,一个接一个帮着立了碑。
当白花花的纸钱被风裹着不停飞向墓碑、飞向高高垒起的坟堆时,纪禾清不禁想,这里面的人,又是谁的父亲、儿子、兄弟……又有多少人还在梦里想着他们 。
“怎么哭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纪禾清抹了抹湿润的眼角,侧头看去,就见赵岚瑧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旁。
他身上的衣裳有些破了,沾满泥土灰尘,头发也乱糟糟的,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就像是军中一个寻常人,也难怪连不远处的葛文忠都没认出他来。
“你呢?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大火已经在昨日熄灭了,纪禾清两天没见到他人。
赵岚瑧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跑来跑去,不知怎么,就弄成这样了。”顿了顿,他问,“我臭吗?”
纪禾清失笑摇头,“没有。”
赵岚瑧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确定她没撒谎,才微微松一口气,又问,“为什么哭?以前你都不哭,我还以为你早就习惯了这些。”
纪禾清的确早就看惯了,以前宫里死人的时候,她甚至都没起什么波澜。可是……“这不一样。以前死在我面前的人,有的是劳累冻饿而死,有的是为主子争斗而死,有的是为争权夺利而死,有的是为保家卫国而死……总归是有因有果,死得其所。可是这些人,又凭什么死呢?他们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他们本不该死。”
“本不该死的。”
纪禾清重复了两遍,始终都无法说服自己不去追究这件事。“我们和蛮族人打,是我们的事,外面的人凭什么插手?”
赵岚瑧沉默了许久,才慢慢道:“我要去域外一趟。那里是蛮族人的老巢,我必须去看看,如果仙人在那里,我就杀了他。”
纪禾清精神一震,是啊,蛮族人肯定与“仙人”有牵扯,也许他就藏在蛮族的老巢里,蛮族人嘴里拷问不出东西,就不信捣毁了他们的老巢,他们还能守口如瓶。思索片刻,纪禾清正要说她也去,她对蛮族人多少有些了解,总比赵岚瑧单枪匹马稀里糊涂闯进去强。
但沉吟片刻,她忽然开口,“你有没有试过问问你那个游戏系统?”
赵岚瑧为不可察一怔,“什么?”
纪禾清道:“我昨天想了一夜,想你的来历,想你的系统,想我自己的……”直播系统。
想到后来,她隐约明悟,如果“仙人”一心要覆灭大晋,那么在先帝在时顺其自然就可以,为什么要弄出个赵岚瑧?又什么要赋予赵岚瑧这样的能力?为什么又要等到一切步入正轨,忽然给赵岚瑧注入别人的记忆,企图将这个国家再度拖入深渊。
如此反复无常,是当大晋是他们手里的玩具,高兴了就扶一把,不高兴了就随意捏死吗?
但不是这样。如果“仙人”真有这样随心所欲的能力,他不会遮遮掩掩,一边给蛮族人支持,一边又不敢显露武器,更不会眼见大晋这边大捷,又以“天火”来打他们一个猝不及防。
除非,那个所谓的“仙人”也受限于某种制约,让他不敢将超过这个时代的利器显露出来,但他又害怕大晋能赢,眼见蛮族这边打不过了,就狗急跳墙,弄了一出“天火”来打击他们!
纪禾清将这些分析说出口,听得赵岚瑧也眼睛发亮。
纪禾清低声道:“我两个猜测,第一,那所谓的‘仙人’是前后不同的两个人,一个想要扶起大晋,一个想要毁灭大晋,双方意见相左,如今后者占据上风。但我觉得这个可能不大。”
赵岚瑧急急发问:“第二个呢?”
纪禾清道:“你还记不记得曾经陈昭仪身边的陈嬷嬷?”
赵岚瑧当然记得,“不过这与她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