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没想到,这些底层军士里居然有一个拜了陈副将当师傅,陈副将还亲自替那小子出头,闹到钱粮营来了。
秦玉明被带走了,郑大金这个小吏还在,但他并不太担心,他觉得自己跟天命盟是有过约定的,天命盟需要安插越来越多的人进入朝廷,都把他弄进来了,一定舍不得弃了他,再说他靠着天命盟吃上了官粮,他刮上来的那些油水,肯定也少不了天命盟的一份,到时候看哪位将军保他,他再偷偷孝敬。
至于秦玉明这个人,只配做个顶锅的。
然而郑大金没想到,自己很快就被拖了出去。不但没有人保他,秦玉明还把一切都栽赃到了他头上,把自己洗得比良家妇女还干净!
听着秦玉明的指控,郑大金险些喷出一口血来,咬牙骂道:“姓秦的,你什么意思!”
秦玉明却不看他,只是又朝运云麾将军叩首,说可以让人去他的帐子搜查,说自己交代得清清楚楚,没有贪墨一分一毫。
秦玉明眼眶通红,“他曾经做过我结拜得大哥,我才信他,没有一处疑他,没想到他却背着我做出……下官犯了失察之罪,请将军责罚。”
立刻有人去搜查两人得住处,果然只在郑大金那里搜出赃款。
这回人赃并获,郑大金抵赖不得,他一开始破口大骂,接着又说自己在军中有大人物罩着,到最后实在没招了,面对刀锋开始痛哭求饶,然后云麾将军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令人行刑。
一颗头颅滚落,鲜血撒了满地。
云麾将军背手而立,眉目凛冽,“从今日起,谁敢违背军法,便有如此人,无论是谁,绝不姑息。”
接着把失察的秦玉明当众打了十板子,扣了他半年的军饷,又命人将军士们该得的犒赏清点了还回去。
军营中自然是一片叫好之声,看向云麾将军的眼神除了对位高权重之人的敬畏之外,更多了对将军本人的仰慕。
陈副将也是与有荣焉,对李四郎说道,“瞧见没有,以后要跟人,就得跟将军这样的人!”
李四郎连连点头。不管将军是男是女,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她不霸占军士的功劳,总是身先士卒,还为军士们主持公道……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将军!
当晚军中燃起了篝火,军士们大口吃着犒赏下来的肉,有人围着篝火跳舞,有人唱着故乡的歌,还有人不知从哪儿找来本书,追着求问识字的小将。
纪禾清正在营帐里对着沙盘思索,忽然听见亲兵来报,说秦玉明求见。
纪禾清:“他这么快就能下床了?”
亲兵道:“秦先生是拄着拐来的。”
秦玉明一进入将军营帐,就扑通一声跪下,也许是白天真的被打得很疼,他面皮抽搐一下,但飞快恢复平静。抬起头用那张斯文的面皮敬仰地看着她。
纪禾清就坐在书案后,烛火下,她被晒得没那么白皙的面庞已经有了从前所没有的英气,此时居高临下看下来,就叫秦玉明心头一颤。
“拖着伤过来做什么?”
秦玉明低声道:“自然是来向将军道喜。”他飞快道:“将军铲掉了一颗不敢上战场的蠹虫,又让军士们生出了识字向学之心,可谓是一举两得。”
纪禾清没有说话。
秦玉明便继续道:“将军在蛮族侵犯我大晋时便来剿匪招安,自然是想让那些早就已经见过血的山匪将一身武力用到该用的地方去,可像郑大金这种人,却不上战场为国出力,实在该杀。下官早看这种人不顺眼。”
“不久前听闻将军有让军士识字的打算,也在军中备了些启蒙书籍,可军士们一天操练下来实在疲乏,重要的是,他们也没有向学之心。下官思来想去,正好有个一举两得的法子,于是冒险放任了郑大金的作为。”
纪禾清没有再看他,手上写个不停,“这么说,都是你的功劳了?”
秦玉明立即叩首,“下官惶恐,下官只是有些小聪明,略微体察到了将军的用意。下官相信将军在军中必然有其他眼线,下官此举也在将军算计之中。当初见到郑大金被安排到下官身边,便有所猜测,今日见证一切发生,才彻底领会将军的谋略布局。将军天纵之才,神机妙算。想必下官推的这一把,也在将军谋算之中,因此并不敢居功。”
纪禾清终于提笔再度看向他,秦玉明立刻奉上一副温文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