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四娘说是副将,其实只是凭着云麾将军的信重才得了这个位置,论官职,她连燕随云那个杂牌将军都不如。
之前跟着云麾将军去剿匪,虽然也打了一些山贼,但那些山贼都是软脚虾,一听说大军过来,吓得裤子都尿了,没几个是真能打的,就算打起来了,也大多没有伤及性命,而是活捉起来发配去服苦役,因此论功勋,并没有多少。
不说别人,陈四娘自己也不满意,觉得这种小打小闹像是特意去镀金的。因此她没有接受云麾将军给提拔的官职,始终挂着个无名副将的职位,终于等到这次战场立功。
这一回打蛮族,陈四娘收人头都要收疯了。死在她手里的蛮族就不下五十。不出意外,等将来论功行赏时,光是这一战,就能给她挣来一个七品武骑尉的官。
要说心里不畅快,那是假的。
陈四娘不怕喝酒,今天庆功宴上也喝了一些,但身为云麾将军的副将,将军早早离席,她也没有待太久,早早回来了。
其实要按陈四娘自己来说,她觉得将军还是生得太美了些,坐在庆功宴上时,那些老大爷们看得眼都直了。不过将军既然做了将军,日后天天行军,肯定要不了多久就晒黑晒粗了,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长得跟她一样的体型啊!
到时候她们两个大女子驰骋疆场,靠身体也能压死蛮人!
陈四娘的壮硕是相扑馆为了专门喂出来的,她不知道她的将军再努力也不可能长成跟她一样的体型。
正畅想自己与将军的美好未来,忽然就见夜色里冒出个毛脑袋,然后就是傻徒弟李四郎那张笑嘻嘻的脸,“师傅,徒儿孝敬您来了。”
陈四娘摆摆手让他收回去,她军功比李四郎多多了,可不缺这点东西。
见师傅不要,李四郎喜滋滋自己收回去了。就听师傅问他今天拿了几个人头多少犒赏。李四郎炫宝似的数了一遍给她听。
陈四娘听了一会儿,却是横眉怒目起来,“傻子,给你的犒赏少了都不知道!”
李四郎说没少啊,“五尺布和五十个大钱,我数得清除着呢!”
陈四娘:“一个人头是一尺布和二十个大钱。”
李四郎震惊,“可是钱粮官明明说是……”说着他瞪眼狠跺了一脚, “他欺负我不识字!”
受骗的显然不止李四郎一个,大多数兵卒都是不识字的,要换做以前,莫说是犒赏的数目不对,就是军功被别人占了,兵卒们也是稀里糊涂的,毕竟他们又看不懂,就是被人坑杀了,都不知道仇家是哪个,就算察觉到不对劲,小小的底层兵卒,又怎么抗衡钱粮官呢?
但这次不同,李四郎这个四层兵卒有个师傅是云麾将军身边的红人,要紧的是,他师傅还肯为他出头,于是事情很快闹大。
次日一早纪禾清起身洗漱完,还没来得及用早饭,就被吵吵嚷嚷的动静吸引了。
“外面怎么回事?”
一名亲兵在门口道:“禀将军,陈副将说钱粮官贪昧了兵士的犒赏,现在正闹着要往您这里来。”
纪禾清面色微微变化,贪昧犒赏这事儿其实自古有之,上面拟定的数额发下去,中间总要被盘剥走一些,她也早就准备,原本以为还要再打几次战,才会有明显的苗头出来,没想到这么快就闹大了。
这种事闹出来,很影响军心和士气,也幸好刚刚大胜一场,若是在打仗中途闹出来,甚至可能影响一场战役的结果。
她略一思索,决定先不忙着吃早饭,先把这件事解决了。
于是走出营帐,在军营内的一片大空地内,让人把钱粮官和与他对峙的士兵都提上来。
带领着他们剿匪过数次,又凭着计谋赢得一场大胜,如今云麾将军在军中的威望非常高,她一出来,一些士兵眼中立刻燃起了光亮,身板也挺直了。
有些人其实隐隐担心贪墨犒赏这种事是不是上行下效,担心钱粮官昧去的那些会拿去孝敬大将军,害怕自己的不公得不到伸张,害怕大将军将这事随便压下。
但见云麾将军出了将军营帐,要把这事儿摆到太阳下处置,一个个才都心安了,热切地看着她。
纪禾清一到,陈四娘立刻上前,竹筒倒豆子似的劈里啪啦将前因后果说了个遍,说到后来义愤填膺,“将军,大家背井离乡抛家舍业上战场拼命,为的就是保家卫国,还能给家里老小挣些家业蒙荫,竟然有人敢贪昧大家拼了命拿到的犒赏,此事必须严厉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