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禾清眼皮狠狠一跳,心脏也一阵阵缩紧,她根本不敢去想,如果真是这样,以赵岚瑧的人品修养,他绝对会在得知真相的时刻毫不犹豫自杀。不,不对,正是因为赵岚瑧不是那样的人,所以并没有发生那种事,他做过最坏的事情,也不过就是推搡百姓下水。
幸好,幸好……纪禾清不由攥紧赵岚瑧的手,除此之外,她真不知该怎样心疼他才好。
赵岚瑧望着自己被攥着的手,有些意外,但他毫不犹豫就反过来包住她的手,牢牢裹着她不肯让她缩回去。
纪禾清:“后来呢?”
“我当然不会如他们所愿,但那个烂人的记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我吸收了些。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十八岁那个吗?纪禾清抿了抿唇,她现在的感受很奇异,又是心疼,又是惊奇。哪怕有了直播系统的弹幕科普,受限于时代,这些事情对她来说也无异于天方夜谭。但她也能隐约明白个中意思,“你这个取其精华弃其糟粕使得好。”
赵岚瑧却忽然发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十年前我们见过,你也许早就忘了,那时候有人利用我,有人畏惧我,有人敬仰我,但没有人像你那样把我当傻子看。”
纪禾清愣了一下,她没有忘记十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她年纪小,真心觉得赵岚瑧受伤了不好好治还去打仗当真傻得很,但还真不知道赵岚瑧也记得这段。她神情略微古怪,“十年前我才多大,你那时候就……”
赵岚瑧只冷淡地盯着她,对上他的目光,纪禾清未了的话瞬间说不出口了,心下也觉得好笑,赵岚瑧是什么性子她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也不可能对一个小孩子生情。
好在赵岚瑧很快解了她的疑惑,“只有你把我当作平等的人看,也只有你会关心我疼不疼。你教会一个工具生出私心,给了我一颗种子,十年后再见,你又问我愿不愿意,从来没有人问我愿不愿意,于是种子发芽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纪禾清却仿佛听见了水滴落下,种子破土而出的空灵之音,她眉目不禁柔和下来。
屋内烛火已经烧掉了大半截,渐渐没那么亮了,纪禾清也意识到自己浪费了太多时间,终于举起了那根所谓的克零七,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周太后说这个能控制你?是真是假?它要怎么用?”
赵岚瑧却吝啬给那玩意儿一个眼神,从头到尾他只看着纪禾清,“白天你见到的赵岚瑧只是一部分的我。他是由那个烂人的一部分记忆,和我的本心组成。如果你不用它,白天的我会渐渐恢复所有记忆。但如果你用了它,我会失去一切,真的变成一个傀儡。”
闻言,纪禾清拿着银棍的手微微发颤,可赵岚瑧的神情却很平静,他说着这样关乎性命的话,手上却将克零七推向纪禾清怀里。
“周太后他们哪怕掌握了正确的方法,也永远不可能成功,因为我不认他们。但如果你想用,我不会反抗。作为工具来讲,我还是很好用的。”他嘴唇动了动,飞快吐出了一窜密语。
纪禾清声音发涩,“为什么?为什么告诉我?你难道不怕我真的利欲熏心杀了你么?”
赵岚瑧微微弯起嘴角,他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如晴光入幽谭,“我说过,会全力以赴争取你,当然也包括赌上我的命。”
纪禾清目光狠狠一颤,心脏忽然跳得像是要冲上云霄,一时竟分辨不知心底滋味。
然而赵岚瑧的时间却已经到了,他目光一垂,睡了过去。
蜡烛终于烧没了,室内本就微弱的光芒一刹熄灭。
一片昏暗中只有明月偷觑窗下景色。
纪禾清手里的银棍忽然一松,叮当当滚在地上,她微微俯身,趴在赵岚瑧身上深深吸了口气,一股萦绕不散的酒香涌入她的鼻腔,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酒毒,要不然心怎么会跳得那么厉害。
赵岚瑧的呼吸平稳均匀,她也不知自己靠了多久,忽然发觉身下的人身子一僵。纪禾清知道她熟悉的那个赵岚瑧醒了过来。
这个人真奇怪,清醒的他克制守礼,稍微一撩拨就吓得逃走;醉后的他说是全部的他,看似学会反过来撩拨她了,可其实直白到近乎纯粹,也是真的大胆。
赵岚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印象里自己喝醉了还做了个不错的梦,可是醒来怎么变成这样,他想起来。纪禾清却一把搂住他,“别动,让我再抱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