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两旁衰草连天,几乎一望无际,赵岚瑧骑着马,视线尽头是远处缩成一个点的小路,他有些神思不属,压根没留意两旁草丛里是不是藏了人,忽然有人跳出来他吓了一跳,急忙勒停马儿才没将人撞倒。
而这时候,草丛里又跳出来三个人,他们将他围起来,举着棍子大喊,“把钱都交出来,否则别想过去。”
原来是打劫的。
赵岚瑧习惯性地扫了一眼他们头顶,都是黄名。随即又低下头,仔细看他们的长相。
高矮壮瘦,还有一个残疾人。
看着他们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再看看那个驼背,赵岚瑧开口,“你们想要多少钱?”
草寇四人:……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他们落草为寇已经有好几个月了,遇到的人里有痛哭流涕求饶的、有瑟瑟发抖哭诉家里很惨的、还有比他们厉害反把他们打一顿的。
可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人,不怕也不怒,反倒和和气气的,好像他们不是人人唾骂的劫匪,而是来找他买东西的客人。
瘦猴几个脸上龇牙咧嘴的凶相都要挂不住了。不禁往壮汉旁边挤了挤,小声向他支招,“老大,这咋办啊?”
别问老大,老大也很愁,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仰头看着坐在马背上的人,老大竖起一根手指,粗声粗气地举起棍子道,“一百文钱!拿不出这个数,你今天别想过去!”
说着还拿棍子狠狠敲了敲旁边的草丛,发出砰砰响以示威胁。
一百文……
赵岚瑧沉默了。
他下了马。
草寇四人这才发现人家原来不是坐在马上才显得高,站在地上还比他们当中最高的那个高出半个头。不禁齐齐退了两步,四个人紧紧挨着挤成一排,赵岚瑧一伸手,他们又是退了一步,仿佛对面才是劫匪。
赵岚瑧手指晃了晃,“诺,一百文。”
草寇四人都是愣了愣,这才发现对方手里挂了个钱袋子。
老大试探着伸过手去,沉甸甸钱袋子拿到手里时还有些不敢置信,他们竟然打劫成功了!
看来这人也没有表面那么厉害,哼哼,他心里肯定怕得很。
老大放松很多,当即又摆出了草寇头子的气势,恶声恶气摆出凶相,“哼,看在你小子识相的份上,老子今天就大发慈悲放……”
他话没说话,因为赵岚瑧又掏出了个钱袋子递了过来,看着沉甸甸的,里面显然也有不少。老大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打劫这么久,还是头一回遇到主动上供的傻子。
他旁边的瘦猴把钱袋子接了过去,打开一看,乖乖,里面不是铜板,竟然是几锭漂亮银子!稍稍掂掂,瘦猴惊道:“老大,是二十两!”
其他三人的眼珠子也跟着瞪凸了,个矮又驼背的那个更是踮起脚探着脖子不停瞅,他还没见过银子长什么样呢!
赵岚瑧:“你们一人五两,回乡买两亩地,好好过日子去,不要再打劫了。”
看着这扎实漂亮的银钱,听着这话,四人眼眶都是一热,鼻头都哽咽起来,眼见这奇怪又好心的肥羊,哦不,公子牵马要走了,四人忽然跪在地上,砰砰磕起头来。
赵岚瑧一顿,压住自己也跟着一起磕头的冲动,牵着马往旁边避开,却听领头那个大汉哽咽道:“公子,您真是好人,从来……从来没有人对我们这么好。”
赵岚瑧低语,“就当是我欠你们的。”
他转身,牵着马往前走,谁知道没多久身后追上来细碎脚步声,那几个人跟在他身后。见他回头,几人忙摆手,“公子,我们不是跟着您,我们几人的老家就在房州。”
赵岚瑧拧眉,“既然在房州,怎么还在这里打劫?”
干这种坏事,一般都不是跑得远远的么?
听他这么问,几人面上都有些苦涩,借着由老大开头,几个人各自说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他们都是房州吴家村的村民。
老大名字叫吴阿大,家里本来是富农,他自己也有一把子力气,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但几年前他母亲得了病,为了治病不但花光了所有积蓄,还不得已向乡绅借了一笔高利贷。本来他家有田地,一家人齐心协力,咬咬牙省吃俭用,努力个一两年就能连本带利还上。
没想到房州去年闹了蝗灾,今年又闹旱灾,家家户户收成微薄,吴阿大家里更是入不敷出,根本还不上高利贷,没法子,家里的几亩田地被乡绅收走抵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