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崇正找出药酒按揉他身上青紫的地方,一边揉一边教训他,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他来了避开点。”
仆人却只是看着他笑,又啊啊了两声, 不知有没有听懂。
张崇正叹了口气, 把仆人身上受伤的地方都用药酒按揉了一遍,他道:“明日起, 你跟我到官署去吧!别在家里呆着了。”
正说着,张母徐氏提着一篮子菜回来了。看见儿子在给仆人擦药酒,她叹了口气,“你爹又打阿木了?”
张崇正沉默着没有说话。
徐氏见状便习惯性地替张父说话,“我知道阿木是你捡回来的,你把他当弟弟看待心疼他。可你也别怨你爹,好不容易等到你考上进士当了官,却被分到清苦衙门,他一心想着做老太爷过富贵日子,现在这般,他也是心里有气。”
张崇正:“他有什么气,都可以冲着我来,何必逮着阿木指桑骂槐?纵使阿木不会说话,脑子又不清楚,总归也二十岁了,不该这么欺负他。”
徐氏看了阿木一眼,这孩子到他们家也有差不多有五六年了,虽然又傻又哑,但是干活勤快麻利又知恩图报,原本也是个好孩子的。
张崇正这时候起身把她的菜篮子拎过来帮忙挑拣,“明日我把阿木带到官署去,家里的事,我另找个人来帮忙。”说着,手下忽然碰到个硬物,张崇正低头一看,一小块金灿灿的黄金就遮遮掩掩地躺在菜篮子里。
张崇正面色一变,“这是哪儿来的?”
面对儿子的质问,徐氏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将事情交代了。原来是邻居有个富商家里犯了事,花钱来贿赂,想买通关系找门户免罪。
生怕儿子怪罪,徐氏忙摆手,“我知道你这官做不了这个主,那人只是通过咱买条门路,你不是有很多同僚吗?只要你肯找你那些同僚帮帮忙,就……”
“我帮不了这个忙!”张崇正心里一算母亲能接触到的人,就知道贿赂的是哪家了,提起篮子就出了门。
徐氏拦也拦不住,不由坐回屋子里哭,一会儿哭自己养育儿子长大供他读书有多辛苦,一会儿哭儿子官小钱少自家连房子都是租的,一会儿又哭儿子当了官自己还得亲自出门买菜被人笑话……
张崇正还了金子回来后听见哭声也没理会她,只是将晚饭烧了就离开,他甚至没在家里过夜,而是带着阿木回了官署。
回到官署已经入夜了,张崇正虽然只是工部下面一个九品的水部主事,但在官署内也有一间自己的小卧房,将阿木安置好,他提着灯笼出去,打算入睡前再画几张图纸,谁知道刚刚从官署内院走出来没几步,就远远瞧见往日入夜后冷清的正厅此刻人声鼎沸,正有不少同僚在说话。
“哎,张主事来了!”另一名水部主事瞧见他来了,忙招呼道:“你昨日不还发愁账上预备支给灾民的钱粮没动静么?刚刚户部透了准话,明日就发下来了!”
“当真!”张崇正有些欣喜,这些日子他在渠道工地跟灾民同吃同住,眼看河渠完工了,报上去的账却迟迟得不到回应,等得也是心焦,现在得了消息,明日再去工地面对那些灾民的询问,可算不必再绞尽脑汁拖延安抚了。
“不过,为何各位同僚都满面喜色?”张崇正眼见正在大厅里议论的不止水部的同僚,还有其他部门的,不由露出疑惑。
廖主事道:“这你也不知?下午尚书大人亲自过来发话了,说陛下恩典,明年工部所有官职俸禄升一等!”
廖主事说着都忍不住拍手。六部当中,就属他们工部干活最辛苦,地位最低微,俸禄也最低!就连他们的最顶头的长官工部尚书,要升官也是去其他五部当尚书!
不错,虽然都是尚书,都是三品,但工部尚书就是地位最低,长官地位低,他们这些底下位卑官小的,当然也比不上其他五部,想想都憋火。
前阵子统领兵刑工三部的韩相擢为左相,盖了潘相一头,他们还以为从今后以后不必再看户部脸色,没想到找户部支银子倒比以前更难了。
“好在这回是陛下发话……”廖主事念叨了几句,又去看张崇正,“张主事,现在俸禄升上来一些,大家都能多喘口气,你也该娶媳妇了。”
见张崇正点头不语,廖主事想起他家里的情况,便也不再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