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欺瞒+番外(56)
青娥真的醉了,摔倒下去,扫落一地瓷器,瓷片应声碎裂,她人也软绵绵地倒了上去。
剧痛霎时传遍全身,青娥额头冒出豆大汗珠,仍旧一声不哼,支着胳膊侧卧在碎瓷片上,更不敢动弹。谁说承受巨大疼痛时会大吼大叫,青娥从小到大二十多年经验,人在剧烈疼痛时,是发不出声音的。
她视线开始涣散,十几岁时被人追着满街打的记忆也随之浮现。她以为这是走马灯,盼着有一张脸可以在眼前出现,可是她眼前的只有秦孝麟。
秦孝麟见她纹丝不动,便以为她没有伤到,上前拉起她来,“装什么死。”
这一拉起来,才发觉她腰侧被扎的鲜血淋漓,反将秦孝麟给吓住,莫说那点子淫邪的欲念,就是酒劲也在刹那间被驱散。
青娥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一眼,脸都煞白,愣是没哭,傻呆呆地站着。
“来人!人呢!人都去哪了!”秦孝麟大喊大叫着让下人传大夫,他前段日子也算用心和青娥相处,少说对她动过几次真情,见她如此自会于心不忍。
大夫赶来点灯熬油替青娥挑腰上碎瓷,青娥咬着被褥疼痛难忍,总算哭出了声。
待伤口清理包扎完毕,她已然面无血色瘫软在床,见窗外天色渐亮,她抓住伺候在侧的婆子,问茹茹的下落。
那婆子也动了恻隐之心,轻声道:“安心吧,小娘子前半夜闹了一阵,这会儿已熟睡了。”
青娥听罢,如释重负昏睡了过去,再醒来下床去找茹茹,却被婆子拦住,说这是秦孝麟的吩咐,要她卧床静养,哪儿也不许去。
这一养,三日过去,青娥再也忍受不了。她那晚上不哭不闹,倒激起秦孝麟的兴趣,像找了件摔不坏的玩具,每日来看她,还非要亲手给她喂药。
青娥问秦孝麟究竟意欲何为,焉知他微微一笑,回心转意又有了养她做外室的兴致。
她哪里愿意,一咬牙还是答应下来。
只有一个条件,让她带茹茹回家收拾告别一番。
其实这几日茹茹一直和青娥在同个屋檐下,奈何这间宅邸实在太大,娘两个各自闹出多大的动静,也只有自个儿院里的下人听到。
青娥领了哭红眼的茹茹离开,却根本没有回到庄上,而是径直去往了钱塘县衙。
青天白日,明镜高悬。她拚命擂鼓,县衙里闻讯出来几个衙役,问她所为何事,状告何人。
青娥抱紧茹茹,捂着她耳朵,让她的小脑袋挨着自己,声音发颤,字字坚定,“民女李青娥,状告钱塘县地主徐广德和秦府官人秦孝麟,他二人狼狈为奸,没收佃户租地,强抢民女作恶多端。”
在听到秦孝麟的名讳后,几个衙役纷纷相视一眼,有了些尽在不言中的默契,似乎已经预见了这个女人的结局,但还是按章行事上报县丞。
县丞一听,上报了县令,县令一听,扶稳乌纱,赶忙派人通传秦孝麟。
秦孝麟彼时刚刚送走青娥,正在她的屋内把玩她睡过的软枕,听罢怒不可遏,当即下令,“把她给我带过来!”
眼看那衙役畏畏缩缩要回去覆命,秦孝麟忽然将人叫住,改变了主意。
他冷笑一声,两脚架上桌案,几乎是在喃喃自语,“好啊,她要告我就让她告,我倒要看看她能翻出什么花来,即便告到顺天府,我也能让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十日后,皇城根下春风和暖万物复苏。
顺天府吏部官邸内,几位身着红袍的大人正围坐品茗,屋内茶香四溢沁人心扉。
“不愧是连夜从杭州运来的雨前龙井,香气悠长,久泡不散。”说话的人是吏部左侍郎曾亭光,就是他在当年院考后,一力举荐翰林修撰冯俊成进吏部。
旁侧年轻些的人道:“你们可知道,那名贵的茶叶,都是茶女们用指甲掐断,贴身保管,用体温烘着带下山去的。”
“不可能,少说这些捕风捉影的。”
“不信你问时谦,他什么都知道,你问他!”
冯俊成就在边上品味茶汤,被点名,挑眉看过去,“我可不知道,也不是我用指甲掐了烘在身上带下山的。”
“你怎么这么恶心!”
冯俊成笑了笑,细嗅茶香,“我闻着这香气,当真有些想家了。往年春季,总觉得家里处处飘着杭州龙井的味道。”
同僚在旁说道:“万岁爷钦点你巡抚浙江,时谦,你大可趁此机会到家中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