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欺瞒+番外(13)
青娥见他瞧着那几双鞋,笑道:“家里稍乱些,平日里不大得空收拾。”
“不乱,一点不乱。”
冯俊成十七岁曾离开江宁外出游历过一年,四处投宿,见闻丰富,也没有富家子生来高人一等的傲慢。
厨房里是有小桌小凳的,青娥挽起袖子端了泥炉到小桌上,瓷白的玉臂晃得冯俊成眼晕,更别提她腕子上还戴着两只银镯,上下滑动叮铃作响。
她温起酒来念念有词,说黄酒该和什么香料一起煮,喝了又有哪些哪些功效,冯俊成摆出听夫子讲课的架势,点头应答。
他晓得自己大约是要不好了,若此前还只是粗浅地欣赏,这下彻底明白了何为见色起意,身上每一寸肌骨都紧绷着,不敢看她,更不敢松懈。
王斑察言观色一阵,在旁问:“少爷,我看时候不早,快到用晚饭的时候了,要不咱们回吧?”
“说的是。”说罢,冯俊成察觉自己才刚坐下,小泥炉也才刚刚摆上桌来。
青娥更是手擎酒勺,错愕问:“少爷这就要走了?”
冯俊成尴尬得皱眉闭目,暗暗捶胸顿足,他生硬笑道:“我是说时候不早了,喝完就走吧。”
王斑听罢眼珠滴溜溜一转,这是不用他解围,遂退到门外去了。
青娥睃一眼识趣的王斑,收敛视线,专注地扇火煮酒,又丢进两颗香料,黄酒的香气渐渐散布在了屋内。
她将酒壶从火上取下来,烫得直搓两手,脸上却笑着,用酒勺舀起一泓浊酒,递向冯俊成。
“少爷,尝尝。”
冯俊成愣了愣,垂眼见酒勺几乎送到了自己脸畔,喉头一滚,差点想要倾身去够,就着她的手饮下,可他到底还有理智,道谢后将酒勺接过,仰脖子一饮而尽。
酒是温热的,下肚便化作无形的热力行遍冯俊成四肢百骸,他将这酒当凉水来饮,当然适得其反,叫心火烧得更燥。
“这酒如何?”
青娥期待他的反馈,他颔首道了声好酒。恰逢此时前头酒铺传来脚步声,应当是来了客人。
青娥搁下酒勺,熄灭炉火,“您自便,我到前头去看看。”
她边往外走,边放下袖子,有意识地盖住了两条白花花的手臂,这细微动作叫冯俊成眉间轻结,心头一滞。
“青娥?有人吗?”此时铺里响起一把清亮的嗓子,听上去竟是老夫人屋里的望春。
冯俊成不由得起身往门边走,竖起耳朵,打探起外边情况。
青娥掀帘而出,瞧见望春倚靠柜台,正朝自己招手,连忙上前与她说话。
“望春姐姐,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我本来是打算早点来的,却叫一场雨给拦住了。”望春递出酒壶,连带三枚铜钱,“还是老样子,桂花酒。”
青娥拎了壶,揭开桂花酒的酒封,一勺一勺打,期许地回首问:“上次那酒,老夫人可曾喝了?”
望春道:“还未,放心,我记着呢,我家少爷发话了,说那是好酒,该等螃蟹肥了再拿出来享用,方不负你一片美意。”
青娥一喜,“当真?”她微微侧目看向帘后,笑道:“那就太好了,我真该好好谢谢成小爷。”
望春摆手,“可别说了,不熟悉的都道这是位极善极贵的爷,熟悉的呀,别提多恼他,这几日不知为何心情又不好了,昨晚上索性病了一场,现在人还在床上躺着呢,一天了不见他起来。”
她语气嗔怪中带着喜爱,任凭谁听了都不会觉得是在抱怨,可见这位小少爷在家中极其受宠,也当真是个极好的主子。
青娥将打好的酒递给望春,“成小爷病了?”
“病着呢。”
青娥惊愕,心道这知书识礼的小少爷,竟然还是个表里不一的人。看他出入宝局光明正大,结果竟是从家偷跑出来的?
望春拿上酒,急着走,“我这就回去了,等用过晚饭老夫人还要去看看他呢。”
“嗳,你慢走。”
青娥探身目送望春走远,为这意外得来的消息感到欣喜,踱步回到后院,果真见小少爷坐立难安地候在厨房,她款款走过去,“少爷,望春姐姐走了。”
冯俊成只觉脸上多出一道冷汗,“那我也该走了,多谢大嫂款待。”
青娥故意没提他撒谎称病的事,意味深长将他笑望着,“少爷就别与我客气了,您肯屈尊来我这儿吃酒,是我该谢您。”王斑要付酒钱,也被青娥回绝,“这酒本就是我要喝的,少爷也才吃了两杯,等他走了,我一个人也要吃的。”
那王斑是个有眼色的,就此随冯俊成走了出去。
青娥听铺子里的两人脚步渐远,扶门眺望,吁气放松下来。她勾过脸畔碎发在小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上一杯热黄酒,架起二郎腿,慢慢啜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