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弦无奈,只得从橘井手里接过了药箱。刚要登车,错眼见几个身影一闪而过,心下纳罕,却也没有细想。
马车一路赶往东长干,到了大长公主府门前,内宅的傅母迎出来,笑道:“向娘子总算来了,我们殿下等了好半晌,都等得着急了。”
南弦与她客套了两句,跟着进了内院。内院上房里,大长公主在灯火通明处坐着,那下垂的眼皮与微微耷拉的口角,像山野小庙里的菩萨,透着庄严,也有压制不住的诡谲气息。
南弦敛神向她行礼,“听闻殿下不豫,不知是哪里不适,妾为殿下诊个脉吧。”
然而大长公主没有伸手,淡声道:“之前就与向娘子说过了,我不顺心得很,烦闷心悸,必要用重药,才能根治。”
南弦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小心周旋着,“上回只解了殿下胸肋疼痛的症状,这回可以再治心悸的毛病。”
大长公主却笑起来,“你们医者不是常说,治病必求于本吗,我的病根在哪里,向娘子可知道?”见那小女医摇了摇头,她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消退了,漠然道,“我这人有个坏毛病,十分溺爱孩子,从女儿到外孙女,只要是经我手长大的,我必要给她们最好的。呢喃只差一步就要与小冯翊王定亲了,想必向娘子听说过吧!俗话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向娘子分明是位有德行的女医,何必苦苦与她作对,抢夺小冯翊王呢。”
所以来前的预感都应验了,大长公主这回传召她,必定是要让这件事有个说法了。
南弦定了定神,俯身道:“殿下恐怕是误会了,我与小冯翊王之间清清白白,并无牵扯。前阵子市井里流传的谣言,说我是小冯翊王外室,这全是无稽之谈,请殿下不要相信。”
大长公主一哂,“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嘴,你说你与小冯翊王之间清白,这话,我听着着实觉得不可信。”
毕竟第二日的淤青,明明白白就在她手腕上。阳起石的药性在神域身上发挥,他就算是个神佛,也定会凡心大动。忙乱之间弄伤了她,这不是兔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现在自证无辜,在大长公主看来全是狡赖。
大概因为被说得太多,南弦其实早就没有了辩驳的意愿,不过平静地重申:“我与小冯翊王,由来都是医患之间的关系。他中了毒,或是病了,来找我解毒医治,如此而已。”
大长公主哼笑了声,“是吗?向娘子果真对他没有别的意思?他被囚禁在骠骑航,如此重罪,你怎么还想着去探望他呢?”
南弦噤了下,发现好像真的无从辩解。她的担心早就过量了,如果只是泛泛之交,又怎么会为他牵肠挂肚至此。这回大长公主逼得她不得不正视,自己一直回避,既想自保又控制不住情绪,实在犯了大忌。再想寻找借口搪塞,却是无用功,别人三言两语点破了她的私心,她表面伪装得再镇定,那张面具上终究也出现了裂纹。
大长公主轻蔑地瞥了瞥她,“你这小小女医,着实是不自量力,呢喃要的东西,从来没有人敢与她抢。这次既然把你召来,你就别想再回去了,你也不必怨天尤人,怪只怪你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害了自己的小命。”
话才说完,从门外进来两个家仆,满脸凶狠地朝南弦扑过去,一下把她制服了,往她脖子上套上了绳环。
恰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兵戈之声,院子里脚步来往飒沓,听着很是让人心惊。大长公主站起身问:“出什么事了?”
门外的仆妇忙进来回话,说小冯翊王的卫官不知怎么闯进来,见人就打,前院的戍卫拦不住他们,已经闯进后院来了。
正惊慌失措的南弦听了,心里顿时燃起了希望,挣扎着想回应,可惜被人堵住了嘴,发不出声来。
两个家仆骇然望向大长公主,大长公主是领教过那几个莽夫的,让家仆先把人押进后罩房,等风头过了再行发落。
也就是前后脚的工夫,陈岳屹与三名卫官闯进了园中,大长公主见状出门呵斥:“你们要造反了不成,竟敢私闯我的府邸。”
有时候实在是不明白,神域从哪里弄来的这些骄兵悍将,一个个都不怕死,胆子比牛还大。上回闯进花厅带走了他,这回又想重来,好在府里加强了戍卫,大长公主心里有底,厉声道:“将他们给我拿下!”那些戍卫便操着刀剑扑上去,结结实实把这四人围住了。
大长公主舒了口气,料想这次总会万无一失了吧,一人一刀也能把他们砍成肉泥。结果还是低估了他们,这四个人,打起架来像不要命似的,就算身上受了伤,血赤糊拉地,也一刻不曾停止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