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四个巨佬的心头痣(38)
药泥巷住的都是些贫苦百姓,此处所建的房子大多为土房。秦疏走过灯火人家,来至一间土屋,屋外用泥巴墙围成一个小院,长满了杂草。
秦疏垂眉低头打开门锁,院子里荒芜十分,漆黑一片,他跨入门槛正要关上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挡住了门沿。
来人正是沈玉蓝。
秦疏吃惊道:“幼灵,你怎么在这儿?”
沈玉蓝毫不客气跨入院内,环视了土房一周,眉间莫名有些怒气道:“我曾在文书阁中查找折岳生平。定远将军秦疏在贺池一战中战功赫赫,获战人头数千,中箭三次,险些丧命。
“不论为国家洒热血,且按大圭朝廷官员品级,也是从五品散五官,怎么都该有一座清宅,怎可屈尊住在这种地方。”
秦疏听他所言中带着几分恨不成器的怒意,不禁笑了一声。
“折岳为何发笑?”沈玉蓝怒瞪他道。
秦疏拍了拍院中小木凳上的灰尘道:“太傅若是不介意,便请坐吧。”
沈玉蓝一掀衣袍跨步而坐,脊背挺的笔直,秦疏搬了个小板凳坐于他旁边道:“我乃戴罪之身,幸得旧太子力保,才能从免于斩首之流,不然早已成了这世间的一缕冤魂。”
“秦家中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但这并不是一件幸事,好像我生来就该背负着谋逆大罪般,尽遭他人厌恶排斥,所有的痛苦都是我是活该。”
“你且说说看,一个人像我这般活着,与死了又有何区别。”
“折岳,往事已去。”
“往事虽去,却在我心中不能抹去。”
沈玉蓝不再言语,只是望着他。
秦疏本想随意笑一笑,但终究没能,摇了摇头,淡淡道:“戴罪之身在朝中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皇恩浩荡,罪臣该是感恩,便再无其他。”
沈玉蓝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来道:“老皇帝是连温饱俸禄都不肯发你吗?”
“谋逆是何等罪?乃是大逆不道之罪,臣还活着喘一口气便是陛下天大的恩赐了。”秦疏分明是自嘲道,可眸中却没有讥嘲。
“这间草屋是我奶娘祖上的基业,秦家落没后是她收留了我,给我一口饭。”
“奶娘呢?”
“去年打完仗回来后,才发现奶娘已经去世了。”
“请...节哀顺变。”
“世间事不平多,也曾想一剑平,到头来只是周公梦里而已。埋在心中的一块大石消除了,我应该如释重负,可依旧得不到解脱。”
秦疏眉间隐隐蹙起,忧愁的模样,沈玉蓝轻声宽慰道:“左相一党已经下狱,秦家谋逆一案也将不久沉冤得雪,折岳应该看开才是。”
秦疏闭上眼,将双手合十攥紧,将手抵在自己的额上道:“曾想象朝左相复仇的画面,可最终依旧是不敌他,还是幼灵帮了我一把。”
“我该满足才对,可复仇之事却不是通过我的手来实现,世人得知的真相来的太快太不真实,再回看以前那些所受过的屈辱,我只是觉得,一切不值得。”
“若是当时能有选择,我不会选择独自苟活。”
秦疏剑眉拢起,眸光黯淡如夜。
“起来。”沈玉蓝突然道。
秦疏未曾听过沈玉蓝凉薄如斯声调,睁开眼来抬起头。
沈玉蓝面色沉水,声色平淡,平淡到几乎冷酷的地步。
“我且问你,当初秦家被斩首的有多少人?”
“一百三十六人。”
“被放逐的有多少人?”
“一百一十四人。”
“被充当军.妓的女眷有多少?”
“一百零三人。”
沈玉蓝道:“你是秦家第三百五十四人,也是秦家最后一道血脉。”
“如果你现在抱着一心求死的想法,你告诉我,此时走,何那时走又有什么区别?”
秦疏一怔。
“你不再是戴罪之臣,从前往事已经不能成为锁住你的借口,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再束缚着你,你是将军,应该如鲲鹏展翅向更远处飞去,不是坐在陋室中聊赖愁略一生。”
沈玉蓝见秦疏没有反应,磨着牙痒痒暗骂一句道:“木头。”后夺门而出了。
秦疏追上沈玉蓝的脚程道:“幼灵说的我都明白。”
“你执迷不悟,你不明白。”沈玉蓝顺嘴回了一句道。
药泥巷中鱼龙混杂,几个衣衫褴褛的地痞见沈玉蓝衣着不凡,且是个难得的美人儿,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或者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兔儿爷。
于是贼眉鼠眼的围了上来,一时色.欲薰心,忽略了跟在沈玉蓝身后的秦疏。
“小美人这是要去哪儿啊,哥哥们对这一带很熟悉的,不如让我们领你走一圈儿啊。”
突然一道寒蝉冻骨的目光刺向几个地痞流氓,吓的他们浑身一抖,随后便看见了跟在小美人儿后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