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亭宴,歇指煞+番外(21)
寿眉给陆真颜斟了杯茶就出去了,房中只剩下他二人,陆真颜哪有品方山露芽的心思,一见寿眉将门带上,就上前半跪伏在萧清规膝头,讨好地叫着“殿下”。
他是最爱叫她“殿下”之人,不像寿眉或其他宫人皆恭敬地称“长公主”,陆真颜每每这般唤她,总是带着些氤氲暧昧和绵绵情意的。
萧清规伸指挑起他的下颌,直观他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红颜祸水一词岂可单指女子,放在陆真颜身上也未尝不可,任是萧清规铁石心肠也不免心软。
“反省了半月有余,可知错了?”
“真颜知错,只是不肯认错。可殿下若是为此动怒,那真颜即刻便认,只要殿下开心。”
“既然如此,便还是不知。”否则何来的知错又不认错之理?
“当日殿下命真颜用金丝绢帛抄经,便已是责罚,真颜抄了整夜未眠,手臂酸痛数日,疼些倒无妨,只是可惜不能为殿下篦头。殿下若觉不够,不妨罚得更重些,真颜甘之如饴。”
陆真颜一手墨宝,很是绝妙,只不过金丝绢帛的用纸易生墨斑,他又不擅长帛书,千秋寺历来用低廉的玉扣纸抄经,长此以往,叫他做这份差事委实为难了他。
“罚你又有何益?本宫难道成了滥刑之人了。抄经需得静心,静心最忌多语,本宫意在警示你今后莫再失言,你却不懂,还是回千秋寺罢。”
“殿下,真颜那日也并未说什么,王爷都没放在心上……”
“他是本宫的兄长,也是我在这个皇城中最亲之人,你胆敢对他用“不打自招”四字,便是对他怀有不臣之心,本宫又如何继续将你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如此你不妨尽早出宫,或由本宫为你另谋个差事,别再来嘉宁宫了。”
陆真颜眼中闪过一丝惊骇,旋即变得吃味,语气愈发委屈:“自从隆亨二年冬天,殿下带真颜入宫,还从未与真颜说过如此重话,殿下就这般偏心王爷,说也说不得?”
“本宫看你还真是对他不满已久,你为人素来恭谨,可每每兄长过来,你总要话中带刺,你认为那日不过是随口一句,本宫却是忍你许久,几次点拨,指望你自己发觉未果。”她执起陆真颜的手,暗带着力,以示自己的郑重,“你跟在本宫身边两年,岂会不知本宫爱重你什么?宫中素来有“逢人只说三分话”的道理,你却能懂本宫的弦外之音,可你的心思也太过玲珑了些,还是说,恃宠而骄?”
陆真颜低喃着重复:“殿下就这般偏心王爷?”
“他是本宫兄长。”萧清规也重复道,“何来偏心一说?你倒不如说我整颗心都放在他身上。”
她脱口而出没觉得什么,陆真颜听着末尾的那句却觉得刺耳,暧昧极了。可他不愿相信,只能装作未闻,满腔的酸涩似乎要化作泪水,浅浅盈在眼眶,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口中说的话却很是狂妄。
“殿下,殿下视辰王为亲兄,辰王视殿下可仅仅是亲妹?恕真颜妄言,辰王虽名为太后之子,宫内外皆知,其生母为卑贱的北胡女子,如何配为殿下的至亲之人?若论至亲,陛下才当得上,否则辰王如今岂止是辰王?再者说……”
“你放肆!”萧清规当即用力地将他推开,满脑子回荡着他那句“辰王视殿下可仅仅是亲妹”,最要命的是她竟然不知该怎样反驳,她可绝非笨口拙舌之人。
陆真颜跌在地上,就用那双泪眼紧紧盯着她,明明她高坐在榻上,却觉得像是矮他许多,被他审视着,审视得她心慌,还偏要等她说出个答案。
她鲜有的失了仪态,猛然起身上前捏住陆真颜的衣袖,沉声说道:“我不知你听到了什么腌臜议论,抑或是你这颗玲珑心生出了什么邪念,我只与你说这一次,他永远都是我兄长,并非旁人可随意挑拨的。你即刻便回千秋寺,筹备行像礼,本宫今日还有要事,等南荣使团离京再与你详算这笔账,希望到时你已思愆自省。”
陆真颜色显然还有话说,没等开口,门外传来寿眉的声音:“长公主,王爷来了。”
萧翊风尘仆仆,刚从京畿大营回宫,路上听人禀告知晓萧清规未去千秋寺看观音像,还当她在使小性子,直接亲自来请,寿眉话音刚落他便直接推门而入,语气散漫地叫着“阿菩”。
陆真颜闻声连忙整理仪表,起身站立,而萧清规退回榻上,耳边听着一声声的“阿菩”,脑海中又回荡起陆真颜质问的那句“辰王视殿下可仅仅是亲妹”,顿时心火上涌,激得她眼前发黑。
萧翊全然不知屋内刚刚发生了什么,进门后宛如看不见陆真颜一般,迳直走向榻边。他本想落座在萧清规对面,恰巧见她额前的那缕发丝乱了,便顺手给她拨了回去:“今日的双鬟梳得倒是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