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亭宴,歇指煞+番外(16)
她的眼眶莫名有些湿润,萧翊则仍像少时那样,嘴角噙起了一丝笑,开口唤她:“阿菩,随我来。”
她殷切地迎了上去,任萧翊牵着她的手,夜出宫门。
等在宫门外的那匹马是他的战马,虽卸了护甲,萧清规还是能从它额间的流星认出来。萧翊率先上马,长臂一捞便将她揽在怀中,一路疾驰。
她的心似乎终于恢复了跳动,越跳越快,她太久没有坐在过马背上了。
元徽十八年,元曦去世后,为防她再滥杀无辜,贺兰世镜配化骨之药,她成了废人。
即便阴煞再度发作,即便再给她一把剑,她也无力翻出什么风浪了。
第7章 多病的菩萨(7)
马蹄声渐止,已入了燕归山中。
萧翊勒紧缰绳,一跃而下,虽穿长袍也不显累赘,仿佛谪仙一般,大抵还不是什么正道神仙,谁让他长了张那么妖孽的脸。
他朝她张开怀抱,打算抱她下来,萧清规气息略喘,居高临下地睨他,顿了片刻,旋即抬动玉腿,不轻不重地将他的手臂踹开,再在萧翊的轻笑声中独自跳了下来。
她自认是能站稳脚步的,虽说这匹跟了他多年的战马确实有些过于高大,萧翊还是故意向前凑了一步,用另一只手臂捞住了她的腰身,同时说道:“在我面前还不肯服弱?”
“我若服弱,你怕是还有另一番说辞。”萧清规推开他,兀自向前走。
“此地又非宫中,四下无人,还要与我避嫌?”
萧清规不知该如何给他解释,也解释不同,兄妹之间何来避嫌一说?不过是要他守些分寸罢了,他却全然不懂,抑或是不想懂、装不懂。
萧翊跟在其后,马儿又跟在萧翊身后,哒哒作响。
她走了有数十步,自以为背影颇为潇洒,却怎么也忍不住,终是停下脚步低咳了两声,萧翊连忙上前将她揽住:“山中寒气重了些,等到危燕台就暖了。”
燕归山乃是距离皇城最近的一座山,水清石奇,草木峥嵘,风光极其秀美,因是个宜居之所在,萧复在位时便在山上修建了行宫,危燕台则位于半山腰,是个天然形成的陡崖平台,有冲龙肃杀之气。修建行宫之时,贺兰世镜亲自前来堪舆,故而在危燕台又建了座配殿,取震慑之意,平日里鲜有人住。
今夜的危燕台倒是灯火通明。
西亭已备好了宴,石桌旁生着暖笼,处处都是宫人预备的痕迹,却不见丝毫人影。
萧翊落座后便提着袖子给她舀汤,亲自侍奉她用膳,萧清规似是还未从回忆中彻底抽身,言辞之间对他颇有些针对,怀着怨怪似的。
“早知如此,倒是不该毁了阿旭的离亭赐宴,劳烦皇兄大费周折在危燕台置办。”
萧翊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悦,还当是为离亭外他呵止她的举动,解释道:“你惹母后动怒,我不插手,你偏要提元曦,我也不如宫中众人那般对他的死事讳莫如深,可你别当我看不出,你显然是在刻意激恼母后打你,这是招臭棋,我不能不拦。”
萧清规看着面前的汤碗,冒着热气,却连勺子都不肯碰。
“喝了。”萧翊命令道。
萧清规既不反驳,也不答应,就静静地坐在他对面,感受着身上渐渐被熏染上暖意,心却始终是冷的。
“你岂会不懂我的心思,离亭赐宴于我来说,有无皆可。你既说想避风头,毁了也无碍,今日原就打算带你过来,只有我们俩,就像在你的嘉宁宫中,安安生生吃一顿饭。原本给你准备了歌舞,去年北朔来使,你不是看到了他们胡姬跳的长乐舞,少时你还想学的,可到了你那儿见你在听人抚琴,想着就算了。还命人煮了寿面,可你又不爱吃汤饼,干脆就没端上来……”
他沉声说着,一边给她布菜,萧清规像是没听到后面的寿面,接道:“听闻你在宫外有个相好的胡姬,她亲自来跳么?”
萧翊闻言蹙了眉头,神色的认真显然是动了怒的:“哪个不要命的在你面前多嘴?”
萧清规端起汤碗,抿了一口,不接话。
这话倒确实是个不要命的人说的,上次她到千秋寺小住,萧旭见她迟迟不肯回宫,亲自去千秋寺请她,到底是一母所生的姐弟,萧旭看出她心情不佳,提议陪她微服出宫逛逛,永安城中如今最为热闹的地方便是贤宾集乐坊了。吴士诚顺势便说,贤宾集的长乐舞最为著名,其中有个胡姬还颇得辰王青睐,她一向不大喜欢吴士诚这个人,萧旭闻言连忙呵斥了一句,可话早已脱口,收不回去的。
“贤宾集不是你想的那种地方,如今朝中不少官员都喜欢在那儿相约会友,范闳邀我去过几次而已。”他平淡地解释着,忽然捉摸到一丝不寻常,嘴角轻佻,像是明白了什么,直视她说,“你不开心,那便不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