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修无情道后(94)
晏齐笑了笑:“当然不在。”
“他回了云顶台,再也不会出来了。”
江原猛然抬头。
晏齐蓦然将云行拉至身后,眼疾手快之下,祭出长剑。长剑与雷势相抗,无情宗二当家一头散发在风中乱舞,头一回竟觉得难以招架。
他使了个巧劲,一边将那雷光往他处溅射而去,一边道:“他昨日就走了,你今日才寻来问我。这两日一夜的功夫,你如今才知道他不在吗?”
雷声四起,炸地如游龙肆虐,弟子们纷纷避让开来,避之不及挨这一下,嗷地一声苦不堪言。先前江原在屋中,弟子们不能看见,不知道发生什么。如今亲眼所见,大为震惊。
连照情将白晚楼放出来时,曾有传闻说浮陨坛是因小江的缘故才落了雷。白长老因此受了伤,也正因被落雷刺激,才变了个模样,大为乖顺地呆在小江身边。但世间怎会有人与天地灵力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江原若是如此,岂非天地随他心意,大可呼风唤雨。
他们不信。
原来竟是真的。
江原没有管别人如何想,他只是听明白晏齐最后一句话,心头像被雷劈过一样。两日一夜。原来他在地宫中寻找出路时,过去的竟然不是一日,而是两日?那么如今他所见星辰,也不是昨日的星辰?
江原的眼中映着晏齐,但更多的是映着晏齐那一身素衣,漆黑的夜色之中,它尤为显眼。无情宗只有一个人惯会穿一身白衣,几乎叫人看错。
纷纷扰扰中,江原忽然只想到一件事。白晚楼曾给他端了一碗粥,但江原为了要去地宫,便打发他走。当时白晚楼有些犹豫,江原初时不明白,只以为白晚楼不肯。像他那样的人,怎么肯做这种事呢?原本也不过是随意说说罢了。
也许江原自己都没想过白晚楼会答应。
白晚楼若是不答应,江原不知道还会不会去那地宫,又或者,再找一个认真一些的借口或理由。但是没有如果,白晚楼最后还是答应了,不但答应,还与他说:“我走了。”
那还是昨日清晨。
已经过去两日了。
晏齐呵道:“你还要将此地毁成什么样。”
一语惊醒梦中人。
江原乍然回神,但见此地狼藉,而周围弟子面上满是迷惑戒备的神色,心头忽然不是滋味。他取出罗网,黑色的眼纱在指间翻飞。
那是屏蔽他与这世间联系的一道薄薄的壁障。只消如往常一般,将它蒙上眼,一切便归于平静。但江原握着它,离面一寸之时,忽然住了手。
因为他突然心情不好。
从前在西域的时候,因为不太见外人,最多只见薛灿,又偏巧江原对薛灿一丝毛病也没有,故而不必用它,也活得自在。但自从来了无情宗,一而再再而三,雷声天天轰,别人尚未烦,江原自己都烦了。
江原是好脾气的人吗?他不是。不但脾气不好,还很差。心情好时,你说什么他皆可。心情不好时,连夙鸟的毛都能揪下来几根。只是江原心情不好的时候,少之又少,所以总有人觉得,他是个能随便撩拨的人。便是拿剑戳一戳也不妨事。
但戳过江原的后果,顾明夕应当明白,成沅君也应当明白。
滋味一定称不上好。
世间大好美景,凭什么他与之隔绝。
仙人天姿佳成,凭什么他认人不清。
江原根本就不是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由头就被迫认命的人。难道因为从树上摔下来,摔坏了脑子,就连性子也一并收敛了吗。
沉默之中,江原一声不吭,自得到罗网以来,头一回不将罗网系起,却反将它缚在手上。他若是未加遮掩,那双眼睛,又灵动又明亮,根本不像瞎子。世间也找不到比他好看的瞎子。
江原垂着眼,在手上缠着薛灿寻了很久才寻来的天蛛缚带,将它牢牢系上,这才说:“区区天雷而已。世间之物如繁花盛景,我就不信每样都叫它看不过眼。”
“它要炸,那就炸。”
江原朗声道:“晏峰主再风姿过人,我也绝无半点异心。”
在场弟子均倒抽了一口气。这是在干什么?这就是在挑衅!在示威!峰主待小江如此好,他竟然这样打峰主的脸,简直是恃宠而骄!
传闻中待小江极好的晏齐眯起眼,衣袍乱飞,他周围剑气微微翻滚,触之则痛,就像一只动了怒的狐狸,慢慢呲出獠牙。
江原毫不畏惧,坦然直视。
从来只被罗网缚,他偏不做网中人。
这天雷,爱打便打。
这罗网,不要也罢。
就算被炸死,他也要当活得最潇洒的那个人。
就在云行察觉晏齐已然按捺不住心头怒意,即将鸣剑出鞘时——雷光涌动的天边忽然飞来一个人,硬生生打断了这一场无声的博弈。他一边踏剑而来,一边抬头望着这暗色的云,有如游龙一般乱蹿的雷,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