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万死陛下万受(269)
无忧无虑的日子,总是易逝,眨眼,又将归京。
是夜,天清气朗,银练几缕,浅照满庭英霞,临风漫氤氲。
何处琴声,幽清婉转,却可惜还夹几丝杂意,似那弹琴之人偶而心不在焉。一曲未终,却戛然而止。
闭目欣赏之人略一诧异,睁眼:那原应抚琴之人此刻却垂手而坐,眉心轻凝,似怀惆怅。
“怎了?”轻声问去。
那人惘然一叹:“年光有限,奈何欢愉时光,总还易逝!”
起身踱到他身侧,抚上那副瘦削的肩:“怎又凭空起惆怅?若不然,且晚两日回去?”
那人一嗔:“说得轻易!到底怠政之名,又非落于你头上。”
说来也在理。南宫霁低头但忖片刻,便道:“来日方长,我且应你,今后,年年陪你西上访牡丹,可好?”
那人却嗤:“牡丹虽好,年年赏来,岂不厌烦?”
南宫霁一时无言。沉吟片刻,却抚掌笑起:“此言极是,所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也当换处游赏!那明年,往南京赏桂,后年往北京赏枫。。。终有一日,可将中原大地走遍,到底也不枉此生矣。”
“空做美梦!”话虽如此,那人面上,终露笑意。
玉堂初静。
青帐才掩,薄衫半褪,却闻那人轻问:“当日你应我续来那半阙《满庭芳》,如何了?”
猝然一怔,南宫霁瞠目结舌。
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
堂中,一人独坐案前,偶书偶停,时笑时凝眉,不知多时,终笑而掷笔。又细品了一回,自是满面春风。
轻步入内,那人正斜倚榻上,读着本不知甚么书。
轻咳一声,惹那人抬头:“有了?”
且一叹,踱前两步:“月下花前,春宵未尽,却蓦然问新词。”
惹来那人不屑一嗤:“弄甚玄机!”
南宫霁还显委屈:“春宵难得,陛下却令臣填词来,可不令良辰虚度?”
越凌哼了声,复将目光转回书上。
“新词在此,请陛下过目!”躬身将那张墨迹尚未干透的薄纸呈上。
越凌接过,正阅着,那人已悄然凑近:“如何?”
似觉一股暖风徘徊在颈间,越凌面上微微一热,将那页薄纸塞还与他:“勉强算通。”
那人一笑,伸手揽起他:“那便续上罢!”
烛影摇红,夜已更深。
月华如水,悄入画堂,浅映下两个相依的身影。
案前,美如冠玉之人提笔正待落,却不料身后人轻出一声“且慢”,旋即,伸手同握笔端。
自为诧异,回眸似问。
那人一笑:“何妨一试?”
转回眸,心底略忐忑,轻阖目,左手,却教他握住:“莫多思,但心无旁骛,专心笔下,自便不难!”如春风拂过,心内,倏忽安定,颔了颔首。
那人轻笑:“那我数到三,便落笔!”
心无旁骛,凝气聚神,此时无声,笔下心意,却还似相通。
一曲《满庭芳》,须臾而就。驻笔,相视一笑:诚然矣,心有灵犀,一点即通。
春漏促,夜未央。银烛树前,罗带已结,私语间,说尽人间天上,许尽来世今生。。。
堂中红烛,摇曳过案几,照亮一曲新词:
匹练飞穿,半分银汉,落世千里清光。渐闻弦管,犹在水中央。元夜归人陌上,相携看、火树花狂。灯明彻、江山不夜,歌遍舞霓裳。
风扬,飞絮卷,英霞袅袅,舞过东墙。榷空夜将阑,淡月西厢。闲坐懒调玉柱,却撩起、千缕柔肠。情通处,灵犀一点,一曲满庭芳。
庭前,夜风轻过,撩起满庭芳飞。
第147章 番外
又是一年落花时,东风拂柳满汴城。
几日风雨暂歇,云开日出,似倏忽撩起一城之人的游兴,前两日尚萧疏的街市,一夜间复归熙攘。
车马络绎、人流不息,偏生前处还簇拥了许多人,将原就不甚宽敞的道路挤得水泄不通。人多以为哪家新铺又在招徕顾客,然走进,却听闻争吵声,奇心顿起,纷纷涌上一看究竟,以致后来的车马人流皆堵在道中,一时呼喝叫骂之声频起。只看去,却丝毫未尝搅扰到前人的围观之兴。
人群正中,一女子正两手叉腰横在一布庄前;与之对立的,看似是布庄的伙计。二人正因何事争执不休。
眼见吵了半日无果,围观者却越来越众,女子终是不耐烦,一拂袖道:“我自寻你家掌柜去说!”言罢,抬脚便要往里去。
伙计见状情急,出手推了她一把,女子全无防备,竟一个趔趄坐倒在地。
如此还了得,女子但回过神,便高声唤起痛来,周遭之人也纷纷指责那伙计。
伙计顿为惶张,退后几步,似欲离去,却教人群中踱出的一英伟男子喝住:“你伤了人,不好生与人救治,却欲往何处去?”此人看相貌似文质彬彬,然神态言止,却与人不怒自威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