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万死陛下万受(127)
一番斟酌后,拓跋温决意反其道而行之,不急救西线之困,且一意讨河北!所以敢下此论,乃因汉人胆怯,前番数战数败,斗志早去,便是当下二十万大军来袭,然而月余过去,沙、甘、肃、凉、夏五城,皆还完好,可见:汉儿何足惧?再想来,此实不过梁人的一招围魏救赵之计,兴兵逼他回师,则河北之困自解!这般,倒不妨将此计照搬回敬:当下府州被困已有两月,想来城中粮草也将耗尽,因而此刻不攻城,更待何时?下了府州,还有麟州,他羌桀大军要马不停蹄,长驱直下,直指河东,再向河南,到时兵临汴梁城下,看他梁帝小儿还不膝软?恐不及跪请乞和罢!
可惜此回,事并不如拓跋温所想那般轻易!
便在他下令重新攻城之前,梁军首批粮草已破关送至府州,羌桀军在中途劫粮失败,死伤竟过万!而据闻梁军押送粮草之人数,不过三千!
此口恶气,拓跋温怎能咽下?然而府州已然得援,攻城之时机已错失,想来,惟今之上策,便是转攻麟州!
可惜此回,他又慢了一步!攻城翌日,便接丰州急报,军需重地琉璃堡遭屠,其内粮草军备已尽失!
纵然这般,拓跋温依旧不甘心就此败退!恰此间气候恶劣,已二十多日未尝下雨,麟州城本就缺水,据探子回报,城内此刻黄金一两易水一杯,岂非天赐良机?因而孤注一掷,全力攻城。
梁军的应对之策,便是举河北路所能用之精兵来救,且由并代都钤辖张放亲自领兵!此正合拓跋温之意!乃于中途重兵设伏,欲一举灭之。孰料梁军此回神勇竟不可敌,一路杀退伏兵,三日内便赶到了麟州,恰此刻天色突变,竟连下三日大雨,解了麟州城的水荒。拓跋温再想破城,还谈何容易?
于拓跋温而言,当下惟余两策,一是继续攻城,却粮草不足;二是退兵,却又不甘!此一回南下,折兵数万,却毫利未得,且还搭上了粮草!而此刻梁军正在他羌桀的土地上攻城拔寨,步步逼进!若他这厢退兵,则救国内之急便刻不容缓!否则,形势大危矣!
拓跋温毕竟久经沙场,素有决断,粮草不济,攻城又不下,所谓得失不在一夕,此刻若不抽身,定陷险境!因而即日便撤兵回国,并派三万人马南援夏州。
再说西边,凉州的战局于拓跋温而言,亦不容乐观:短兵相接之下,虽攻城未尝顺遂,梁军却丝毫无退兵之意!
拓跋温这才觉出事有不测,急令黑河军司抽兵半数来援,然为时已晚,一月之后,沙洲被回纥军攻陷,之后甘、肃、凉三州相继陷落!
极至六月,羌桀右臂河西之地,几已尽失!
梁军既已无后顾之忧,自然士气大增,乘势东进。
八月,梁军过沙陀,出乎意料之轻易攻占应理,直指魏都兴庆府前最后一道屏障:西平府!而历经三月苦战,东路夏州也终陷落。此刻若西平府再有失,则羌桀之大势去矣。
形势已危!拓跋温急募兵十万,以举国之力赴援西平府;另则,是称臣靳国,以纳贡献地为条件,求出兵钳制梁朝。
第78章 月话
又是一年仲秋,去年此时,正值兵败凉州,人心俱寒,自不宜大肆铺张。今夕虽不同于当日,然西北大战在即,过分铺张亦不合时宜,只是若还似去年那般悄寂,又未免显颓废,亦自挫锐气,因而仲秋当日,但邀近臣与宗室入宫与宴。
是夜,宫中灯火辉煌,设宴的升平楼高百尺,伸手似可及月。充耳则丝篁鼎沸,入目则歌舞轻妙,众人如坐云端,自是无不畅快。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醉眼迷离间,更不觉时光流逝。渺乎间才闻二更鼓至,席将散,压轴一曲,乃三绝颜润之舞绾!
南宫霁已有年余未见此人,看他当下风姿依旧,倒甚欣慰,看来豫王对他还是爱惜的。
一曲罢,众人却还似沉湎于那低回炫转、慢态繁姿中而不能自拔!笙竽已停小半刻,才渐醒转过,争相叫好。
颜润低眉轻笑,躬身回礼。
越凌道:“此舞朕亦是首回得赏,乃是何名?”
颜润禀道:“此乃为仲秋宴新创,初名《邀月》!”
宴既罢,南宫霁与故旧几人谈笑风生,出升平楼不远,巧遇豫王与颜润一行。众人自又美赞了一回。颜润一一称谢,至南宫霁时,却深作一揖,道:“窃闻世子精通音律,邃晓乐舞,方才颜某献丑之作,还望世子不吝赐教!”
南宫霁略一忖,想是方才宴上众人称叹之时,惟自己凝眉略显迟疑,却教他看在了眼中!当下他既出言求教,自己若还推三阻四,便显造作了。遂直言道:“吾观此舞曲,但有‘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之姿!所谓‘飞逐惊鸿去’,三郎不以为,此曲若改作《逐月》更为入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