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跪安吧(170)
“对,医者却无药可用,”吴暨点头,见惯了生死,却仍为那段往事觉得心惊,“每天死在韶家的门外的人,不计其数,甚至连韶家的族人也不能幸免,一个个的染上疫病。”
说着,这位沉稳的男人喉间哽咽了声,慢慢垂下头去。
“韶慕的母亲也是在那时候过世的,”吴暨深皱着眉,话语间很是无力,“当时,她肚子里还带着六月大的胎儿,一尸两命。”
昭昭听得胸口憋闷,心里疼得厉害。她没想到这件尘封的往事揭开,居然是这样惨烈。
也就记起冯越说的话,他说活人等死,尸首成山……原来,都是真的。
也就在这时,她突然明白上来,为何韶慕起弃医从文。
吴暨缓了缓,而后抬起头:“老太爷也走了,临终前全是遗憾与失望,并说行了一辈子医,才明白真正能救人的不是医,是权势。”
“所以,他放弃了学医。”昭昭小声说着,两只手紧紧捏在一起。
他改去读书科举,去走仕途,他想用这种方式去救人。而他如今也做到了,拯救了整座抿州府。
“瞧,我真是喝多了,尽说些旧事,”吴暨笑笑,站起身来,“你坐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说着,他拉开门,离开了耳房。
房门轻轻关上,房里只剩下安静。已是傍晚,屋里光线渐渐昏暗。
昭昭坐在那儿,盯着炭盆一动不动。她的眼睛里映着跳跃的火苗,以前不懂的事情,现在全部明白过来。
她明白了为何韶慕不喜欢赐婚,为何做驸马不开心,为何对她冷冷淡淡。因为,在他眼中,她拥有着左右别人的权势,恰似当年栾安的那些官员;她还折断了他的路,让他十年的抱负化无乌有。
所以他不喜欢。
只因为她自己心中所认为的喜欢,她和他绑在一起成了夫妻。可分明的,他们彼此都不了解彼此,从小长得环境也不一样,隔阂着,只会越来越深。
如此,分开不过是迟早。
昭昭轻扇两下眼睫,仍旧捏着自己的手指:“你,的确不该困在公主府。”
眼角一酸,忍不住眼尾泛出红晕。这话她之前也对他说过,那时候还未恢复记忆。
是她当初太简单,觉得喜欢就想得到,因为他的耀眼夺目。可她忘了,他不是那些死物锦衣华服,他有自己的抱负。
吱呀,一声开门响。
昭昭回神,这才发现屋里已经彻底黑下来,而身侧则蹲下一个身影,带着她熟悉的气息。
“坐这儿不动,是不是困了?”韶慕问,手轻轻落上她的后背。
借着炭盆的火光,他看着少女安静的面庞,接着,她侧过脸来看他。
“我,”昭昭喉间堵得厉害,好像有许多话跟他说,可是又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我不困。”
她略有些懵愣的样子,像一只才将睡醒的猫儿,可爱又柔软。
韶慕笑:“走罢,兄长让咱们过去用膳。”
他攥上她的手,带着她站起,为她披上斗篷,系好。
出了耳房,两人往吴暨的院子走去。垂花门外,吴暨的两个孩子正蹲在地上放爆竹,兄妹俩笑闹着。
“你俩小心些。”韶慕停步,看着吴家兄妹,“家中有孩子,果然更加热闹。”
昭昭站在他身旁,抬头看他,见他脸色分外的柔和:“韶家的孩子多吗?”
是否,她看着吴家的两个孩子,想到了他那个来不及出生,便死去的弟弟或妹妹?
“韶家,”韶慕脸色淡了些,轻声道,“以后会多的。”
昭昭知道不该说这些,可就是胸口憋得难受。韶家,现在人丁凋落,韶慕是韶显博唯一的孩子。
都说天灾人祸,其实栾安的事归根结底,不就是她李家皇族造成的么?在京城里争夺着权利皇位,千里外百姓的生死已经顾不上。
吴暨的妻子做了一桌菜,连着孩子一起,六个人围着桌子用膳。
年节,自然桌上是少不了酒的,昭昭的面前也摆了一盏。她想也没想,端起来喝了。
一旁的吴夫人见了,又给她到了一盏,并给夹了不少菜过去。
昭昭朝人笑笑,眼底滑过一抹忧愁,又端起了酒盏。
“尝尝这个,”韶慕见着,夹了肉片给她,“空腹喝酒会醉的。”
昭昭看他,眼睫颤了两下,还是喝下了酒。
吴夫人笑着道:“年节喝酒是该的,瞧瞧过去这些事儿,现在总算能松快些了,醉了就醉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