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缘[重生](182)
一息,两息……
那光凝而不散,最后开始缓缓往他的身体里钻。
一开始,言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诧异这初阳,怎生如此凉,直到那凉意侵入心肺,他才轻轻蹙眉。
突然,言术的身体猛然一震,他感觉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进入了脑中,无形无影,却汹涌澎湃。
言术死死的咬住牙齿,心中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脑中好似有无数的画面闪过,耳边也有许多声音,但他却看不清也听不清。
言术有种错觉,这些画面并不属于自己,但无论是这些画面还是他自己,他们都想努力让对方看到自己,只是有什么力量,阻止了他们的愿望。
疼痛越来越明显,言术伸手想要端起身边的凉茶润喉,但却一时手滑,茶盏跌落在光可照人的米黄色地面上,在寂静的大殿中,发出一声巨响。
砰!
守在门外的石犴探头进来,就见言术一手捂头,一手捂胸,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
石犴吓了一条,拔腿往殿里跑:“主子,您怎么了?”
他一边快速靠近,一边还要挥手向外面传讯。
但从他手中飞出的白色清光却在门口被一道结界阻拦。
石犴一怔,意识到是言术不想让他叫人,心中又是焦急又是苦恼。
“您就让我叫个御医来吧!这天界刚刚好起来,您要是有个闪失,属下可怎么交代啊!”
就在石犴还要再劝说时,大殿之外,突然传来震耳的钟声。
当……当……当……
钟声三响,如泣如诉,很快传遍整个天界,从二重天到八重天,每个妖、灵、仙、神的耳边都有这钟声。
先帝殒命,万众恸哭。
石犴还没走到言术的身边,就被钟声钉在了原地。
许久,他才回过神来,擦干脸上的泪水,目光落在言术身上。
龙椅上的新帝已经昏睡过去,他的脸上犹有泪痕,脸色也比平时苍白许多,但是他周身神光隐隐,七彩的神光仿佛从他的皮肤中渗出来,在体表形成一件薄薄的纱衣。
石犴的心跳得更敲梆子似的。
这个趴在桌案上的人,似乎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主子,虽然以前的主子就很厉害了,但此时此刻,这个看似脆弱的人,身体里却似乎拥有更加毁天灭地的力量。
石犴再也不担心主子的身体,他憨厚的挠了挠后脑勺,蹑手蹑脚的取了件大氅,轻轻披在言术身上,然后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大殿里再次恢复安静。
第87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五)
新历十三年。
春。
又是一年朝颜盛开的季节。
九娘穿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藏青色花布农家裙,脖子上搭着一条白麻巾,白净的瓜子脸上不施粉黛,一头乌发只用一块跟衣服同色的花布包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一手提着木质水桶,一手拿着水瓢,正一瓢一瓢的给花浇水。
很快,水桶里的水就见了底,然而,满院子的朝颜花却还只浇了一半。
九娘直起身,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水,颇为无奈地抱怨:“都怪你,没事种这么多这玩意儿干什么。”
就见在她身前,原本并不多的朝颜,如今已经爬满了整个院子,从山洞壁到二层的竹屋,就是竹屋后的温泉,也能看见探出头的花朵。
九娘抱怨了几句,最终还是认命的提着水桶继续去打水。
没办法,谁叫这些朝颜不仅长势好,就连开出的花朵也格外漂亮。与凡间的粉白紫红不同,这里的朝颜更加明艳动人,红是烈焰般的热情,橙是骄阳似的炽烈,蓝是动人心魄的海,紫是引人迷醉的魅,就连白色那几株,也仿佛是这时间最干净纯净的集合。
九娘又在湖泊中打了整三桶水,总算是浇完了所有的花。
她其实已经离开这里很多年了,自打那年在山洞外与德川告别,她索性封了山洞,去了趟天界,可惜……
她于是转头到魔界走了一圈,本来只是去确定陈臻儿的生死,却意外得知前魔君殁了,而且还是被陈臻儿给杀了的。
只是当魔将们找到陈臻儿时,她也已经死了。
九娘赶到魔界时,陈臻儿的尸身就被悬挂在界门上。
墨色的界门很高,陈臻儿小小的身体就像一面破烂的旗帜,被魔界高空的风吹得一抖一抖。
九娘没忍住,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在她模糊的视线中,陈臻儿的嘴角,擒着胜利的笑容。
她或许以为,最后的最后,她还是帮了他大忙,如此死后,她就可以体面的去见他了吧!
后来,九娘在魔界小住了几天。
兀忱诈光了她身上的所有的酒,才在一次酒酣饭饱后,顶着仇悬辞阴鸷的目光,同意让她把界门上的“人旗”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