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情郎(45)
严夫人看着沈莓主动挽上来的手,眼里露出几分欣慰的喜悦。
她轻轻拍了拍那小手,笑道:“你今日第一次去书院,我们特意在这儿等着你放课回来,好问问你在书院感觉如何?”
陶真儿挽着严夫人另一侧,也温柔朝沈莓眨了眨眼睛:“除此之外,我还是来盯着看阿莓有没有好好用手膏的。”
“有的有的!”沈莓连忙道,还颇有些证明一般地伸出了手给她看,“真儿姐姐你看,我的手是不是好似有滑一些了?”
她其实才开始按照陶真儿写的那两张纸的日常去做没几日,但一天若空下来了总要时不时仔细瞧自己几遍,看看有没有变化。
也不知是自己心里所盼有了些暗示还是怎的,沈莓便总觉得自己身上的肌肤好似细腻了一些。
虽然还没瞧见变得有多白,但几日便能有这样的变化,她便高兴的不得了啦。
陶真儿瞧着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期盼看着她的模样,轻笑一声,当真摸了摸她的手,点头:“嗯,是滑了好些呢。”
听了这话,沈莓脸上的笑便不住放大,嘴角的小梨涡都露了出来。
严夫人听着一左一右两个姑娘家的对话,忍不住笑起来:“阿莓这是想要变成大美人呢?”
沈莓被打趣,腼腆低下头:“也、也不用大美人的,只要是比现在好便好啦,真儿姐姐说取悦自己也很重要。”
鲜少有女子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沈莓却不知为何,听后很受触动。
只是她说了之后又偷偷看了严夫人一眼,怕她不高兴。
她听怀琛哥哥说义母出身书香世家,会不会觉得自己这番话太过肤浅了?
严夫人却并未驳了她们的话,还是笑眯眯的。
而一直跟在一旁的严许,看着小姑娘说出那番话时的眉眼,竟觉生出了几分她此前从未有过的光华。
似是一颗蒙尘的珠贝,在某一刻,闪了光。
这日直到入夜,沈莓都沉浸在一种高兴又欢喜的情绪里,连白日吴薇的事她都不觉烦闷了。
只是这份欢喜在她入睡时,叫一声惊雷给打破了。
自来严家那日的大雨后,京都已经连着月余未落雨了。
这声雷响,伴着天边骤然的闪电,又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彼时沈莓刚刚入睡,却在轰然的雷鸣声中皱起了眉。
她没醒来,被子却越裹越紧,整个人在床上缩成了一团。
她有些害怕雷声,这时候像是被惊雷魇在了梦中,一时竟醒不过来。
明明已是深秋,豆大的汗珠却从额间浸出,沈莓抓着被子蜷缩在床上,梦中是一片漆黑的小屋。
那是沈府的杂物间,一个小小的,没有窗户的屋子。
从前主母心情不好瞧她不喜时,便会找个无关紧要的说辞罚她去这间小屋子里跪着。
这屋子背阴,还只有一扇小小的门,常年晒不见太阳。
沈莓五岁时第一次被关进去,在里面哭的撕心裂肺。
她害怕极了,可无论她如何哭着哀求,外面都寂如鬼域,没有人来,哪怕靠近都不会靠近半分。
直到关够了时辰,老嬷嬷才会冷着脸来将她带出去。
她很怕那间屋子,从那以后便也很怕黑的地方。
有一次她又被关在了那间屋子里,一直到入夜都没有人来开门。
沈莓哑着嗓子缩在角落,她已经不再喊人了,只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叫她害怕,似是随时都要从漆黑中跳出鬼魅来。
这时外头雷声炸响,震耳欲聋,轰鸣着像是要将人吞噬。
天边闪电猝然落下,漆黑的屋子时不时亮起冷色的光,却更显诡谲。
沈莓使劲靠着墙角,紧紧抱着自己,掐着手臂的指尖都泛起白,死死咬住唇不敢发出声音。
这年她六岁。
这天过后她生了一场大病。
等好不容易病好了,便开始害怕夜晚的雷声。
每每这个时候她若是还未入睡,便会整晚整晚都睡不着。
若是已经入眠,则要被魇在深深的噩梦里,反复回到那个只有她一个人,被丢弃在角落的惊雷雨夜。
这晚也不例外。
沈莓在梦中缩着身子死死靠在墙角,雷声混着倾盆大雨炸响在她耳边,好像连空气里都是瘆人的冷风,要侵入她的骨髓之中。
她在梦中呜咽出声,像从前那样无数次地期盼着谁能来救救她。
这时却觉周身一暖。
似有一股温柔又坚实的力量抱住了她,那点暖意渐渐能够蔓延至四肢百骸,将所有阴冷都隔绝在外。
甚至连震耳欲聋的雷声和倾颓的大雨都被阻挡,叫她渐渐听不到了。
沈莓缓缓安静下来,一直紧簇的眉头开始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