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情郎(26)
于是她也没去藏书阁了,就自己在院子里临帖想要静静心。
严许这日在藏书阁看了一个时辰书,最后终于将手里的《潭州杂记》扔回了桌上,看向今日被他带出来放在桌案边的鸟笼。
他拂开书,将笼子提来放在桌上,手指伸进去戳了一下里头的小黄雀。
鸟儿啾啾叫起来,在笼子里蹦来跳去,声音越发的响。
严许微微迷了一下眼睛,轻啧一声:“明明是黄雀,又不是乌鸦,今日一带你出来,人就不来了,还这般吵。”
“一会去了人家不要你,就把你丢了。”
说着又戳了戳小黄雀毛茸茸的胸、脯。
秋实候在门外,冷不丁看到自家公子好像在与一只鸟说话,大惊!
公子虽刚及弱冠,但素来稳重,好、好久没这样了呢……
这不管放在哪个话本里,只怕是被下降头了。
秋实低下脸吐舌头,胡思乱想,下一瞬,眼前便出现一个人影。
刚刚还在叫他腹诽的严许提着鸟笼站在了他面前。
“唉呀妈呀!公、公子!”
秋实吓的一哆嗦,在心里呸呸了好几声,还是不能偷偷说人坏话,心虚的很。
严许瞥他一眼:“一个大男人,少看点话本子。”
秋实震惊,公子怎知他在想这些?!
看着自己这小厮什么都能写脸上的模样,严许无奈的扶了扶额,提着鸟笼往门外走,叹气:“怎么说也跟我了十几年,是怎么成了这么个喜形于色的性子的。”
秋实赶紧跟上自家公子,笑眯眯地挠挠头,说的还是上一个话题:“公子,我才十六岁,还小呢。”
严许:“……那就去拔苗助长。”
秋实捂嘴偷笑,因着在严许身边跟的日子久,也不怕他:“放心吧公子,我回去就拔,要不说公子仁厚呢,这般替我这等下人着想。”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说起话来满嘴花里胡哨,不着四六。
但能在严许身边跟这么久,自然是有其他过人之处的。
就见他跟着严许的脚步离开,走出了几步想起什么,左手腕轻轻一甩,而后食指微微做了个勾的动作,藏书阁的门便关上了。
秋实满意,收了手,继续跟着走。
严许余光瞥见他的小动作,已经习惯了。
“万蛛千丝就这么让你用的?”
秋实依然笑眯眯:“这样用不是也挺好的嘛。”
两人说着话便拐了个弯,看这方向,秋实小声问:“公子,我们要去莓小姐那儿吗?”
这应该是去琼枝院的路。
“嗯。”
严许只简单应了一声,边走边在逗鸟。
秋实老实跟在他身后,也没再多嘴了。
这些时日他发现了,关于沈莓小姐,公子不喜与他多说,但却会时不时问他琼枝院的情况。
大抵是怕莓小姐在府中不习惯吧。
秋实想,公子真是个大好人。
只是现在提着鸟笼这幅模样,看起来着实像个纨绔,跟陆世子似的。
远在三条大街外跟人喝酒的陆世子突然打了个喷嚏,奇怪的摸了摸鼻子,嘀咕:“怎么回事,我着凉了?没觉得啊。”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蓄着胡子,五官粗犷,身形也健壮,看起来便不是中京这一带的人。
他豪饮一碗酒,听见陆博恒打喷嚏,便笑道:“世子这身子骨可弱了点,不如跟我去穷巴草原骑马跑跑,留在京都整日招猫逗狗也是无趣。”
陆博恒正吸鼻子,闻言摆手,随意道:“不了不了,图兄的草原就不去了,我在京都待着挺好,等过几日严许陪完他的好妹妹了,估计能想起我。”
图玛看着他这模样,也没再勉强,朗笑两声,又给自己倒酒。
抬手间琼浆酒液倾入碗中,有那么一瞬,映出了他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
-
琼枝院里,沈莓端坐在桌案前,悬着腕一比一划认真写字。
小书房的门没关,春华走过来,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沿。
“小姐,公子来了。”
沈莓愣了一下,放下笔,回身去看:“怀琛哥哥来了?”
春华笑着点头。
沈莓便赶紧在一旁架子上的铜盆里洗了手,擦干净后提着裙子往外走,脚步还有些急,小声道:“哥哥是不是找我有事?莫要让他久等了。”
等她绕过游廊,刚到了院子里,便看见严许坐在园中一棵海棠树下,身前的石桌上放着一个鸟笼。
年轻公子一身白衣,玉冠束发,微微垂首时,清隽的轮廓透出几分清冷。
突然一阵风拂过,他搭在肩头的发便微微扬起。
严许恰好抬眸,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沈莓,疏朗的眉眼便染了些笑意。
今日是个阴天,沈莓却因为这个笑,在无边萧萧的深秋像是突然窥见柔和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