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拢春腰(94)
凝珑心乱如麻。她很矛盾,既怕他,碍于身份悬殊,必须无条件顺从他;但又恨他怨他,想一遍遍数叨他的过错,一鞭鞭甩在他身上。
一直矛盾,心里绝望、自卑。凝珑万般无奈地叹声气,“疼,但疼又能怎样?”
她不愿再内耗下去,索性把话挑明了说。
“疼,难道说出来就不疼了吗?难道说出来就有人心疼吗?难道说出来就能泄愤吗?”
程延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怕他。
仔细想来,只要他披着“程延”那道身份,她就会一直怕他。在“程延”这道身份面前,她一直是纵容昏庸君王刚愎自负的奸臣。
他不是圣人,有很多时候会做错事,尤其是在情爱方面。
床第间,她躺下享受,他拼命耕耘。他只能通过观察她的反应去判断她舒服不舒服。但他发现,她好像一直在假装迎合。
她与“冠怀生”是干柴烈火,能一起造一场水灾。但与“程延”待在做事时,是老夫老妻不得不交公粮。
程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提出来。她明明生气,却因害怕不敢提。
所以他说:“你要先说出来,人家才能心疼,才能供你泄愤。说出来仍旧会疼,但你可以选择做旁的事转移注意。你不说,人家又没有读心术,怎会猜的到?”
凝珑把身往后挪了挪,“不关你的事。”
她难道要跟尊贵的世子爷说一声:“喂,你惹我生气了,我想拿鞭子打死你。”
他会同意吗?
她若是世子,要是有姑娘敢跟她这么说,她早气得把那姑娘一脚踢飞几丈远。
两个阶层,天上地下,泥人还想打菩萨,真是痴心妄想!
程延也把身往她那处挪了挪,“你很怕我吗?”
凝珑诚恳地点点头。当然怕。不光是怕他的世子身份,还怕他会蓄意报复。
她之前玩心大发,差点把冠怀生捂窒息。又学了个新招式,差点让他子孙根全废。
她知道自己一素做得过火,脑子一热,从不做什么安全措施,把人玩死都有可能。但从前咬定他无力反抗,如今却不一样。她怕他故技重施,把她整得半死。
若真是那样的话,她宁肯找根麻绳吊死,也不愿受他欺辱。
程延直白地说:“你不要怕我,也不需怕我。”
他已经猜出凝珑在想什么。
他问:“你恨我吗?”
凝珑却没回话。
“你若恨我,完全可以找我泄怒泄愤。你不必怕我,我不会报复。我想让你像从前待冠怀生那样待我。只在面对冠怀生时,你才会解下面具,做你想做的。”
他说:“我想让你原谅我的欺瞒,但知你心高气傲,恐怕不会轻易原谅。我对你有亏欠,过去那些也算自作自受。我会安然应下苦果。”
凝珑回:“报复不报复,不全凭你一人说了算么?人的嘴最不可靠,长嘴会说话,那便会撒谎。所以我才格外偏爱冠怀生的沉默,起码他不会撒谎骗我。但这哑巴比不哑的还会骗人,他不会说话是假,甚至整个人身份都做了假。”
程延为他自己找补:“我的身份虽是假,但人不假。”
凝珑觉得好笑,舍得瞥他一眼:“人怎么不假?你的脸,你的身,不都造过假吗?”
程延又找补:“其实,就算身份与人的特征都是假的,但无论是冠怀生还是程延,那都是我。”
凝珑又瞥他一眼,把身子又往后挪了挪:“那不一样。你满口谎言,谁知道你是真是假?”
程延:“往后……往后不会再骗你。我会有什么就说什么,你也不要骗我,不要对我隐瞒,不要藏起你的真实想法。”
凝珑听得发怵。好像她要跟他过一辈子似的。
凝珑眉梢一挑,“那我现在能说出我的真实想法了吗?”
程延自然乐意。
凝珑坚定地说道:“我不想待在宁园。”
程延:“你喜欢住哪里?我把住宅买下,我们一起搬过去。”
凝珑指着他:“也不想待在你身边。”
见他不肯退步,她的语气也冷了下来:“我想要自由,而非寄居在任何人身边。”
一听这话,程延心里想与她重归于好的火立马被她浇灭。
他扯了扯嘴角,凉薄讥讽道:“想都别想。”
程延站起身,把袖气愤一甩,又重复一遍:“要离开我,想都别想。”
凝珑也不甘示弱:“你这般模样,怎能让我不怕你?”
说到他不能忍受之处,他便眸色陡冷,面无表情,站起身蔑视她,成了一位不懂体谅的冷酷世子。
这般模样,仿佛撕碎她都是轻而易举之事。她怎会不怕?
程延也有自己的坚持。“让你自由,你还会回到我身边吗?何况待在我身边,哪里不自由?这里没有枷锁囚笼,你分明自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