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爵(68)
岛上哨岗换班的时间到了。
女妖号的甲板上还有几个守夜的船员在灯下打着牌,他们其中一人看见了海连的背影,扬声问道:“喂,你要出去干嘛?”
“肚子疼!”海连粗着嗓子回答。他用的十六岛方言,声音在海风中含混的很,对方并不多问,嫌弃地摆摆手:“赶紧滚,别臭在了船上!”
海连顺来的这件外套上有一股浓浓酒气,熏得他一路直想打喷嚏,刚一闪进林中他便迫不及待地脱下来扔在灌木丛中,宁可穿着薄绒衫继续前进。好在今天岛上并不算太冷,除了偶尔的微风掠过后颈时会带起皮肤的小股战栗外,对他的潜入并没有太大影响。
海连靠在一颗棕榈树后,等着最后一批会在自己必经之路上巡逻过的人离开,然后无声而迅速地小跑向目的地。就算傍晚时影子不拦下他,他本也是打算午夜才来的。他半蹲在丛林中,几乎都能看清守在山洞口的那个东州人昏昏欲睡的五官。海连不动声色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从沙滩边捡回来的石头,缓慢地向侧边的丛中继续前进,一直到自己可以闪进山洞口的距离时,他抬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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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看守着一个宝贝,你要怎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宝贝偷出来?”
“我又不是小偷,你说过我不用在红榴港当小偷的。”十五岁的海连坐在训练用的铁架上晃荡着小腿,“我为什么要学这个?”
“因为咱们是坏人,要把坏事都了解了解。”盲鹰阿格说得理所当然,“就像我为什么要你天天去矮子医生那儿对着死人练习如何动刀子一样。好了,回答我的问题。”
“呃……”海连想了想,“打昏他,然后走进去。”
“也算是一种方法。”阿格说,“如果你不能伤害这个人呢?”
“那就……唔……”海连卡壳了。
“别让他的视线注意到你。”阿格的左手打了个响指,少年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也就在这一刹那,他的老师已经用右手抽出了海连腰间的钱袋。
“还给我!”海连反应过来伸手要夺,被男人轻松闪过,阿格得意地笑着,把钱袋勾在自己两根手指上来回晃荡:“你的第五课,不及格,所以你的钱袋归我了,老子今天正好缺一笔酒钱。”
“这是我刨了三天死人的工钱!”海连气急。
“谁他妈管你是不是工钱,”阿格唯一的那只眼睛匪气十足地瞪视着他的学生,“你今天不过是少了一袋工钱,总比以后少了一条性命要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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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子带着劲风飞出,敲响了静默的树林,也正好命中了不远处树上的一个鸟窝,沉睡在窝中的野鸟马上声音嘶哑地鸣叫起来。耷拉着眼皮的那人被这不小的动静震醒,下意识地警惕叫道:“什么人?!”
野鸟还在扑扇翅膀,那人惊疑不定地握住腰刀,视线始终紧盯声音的来处,全然不知造成动静的人就在他的斜后方。就在此人又往前迈了两步露出空当后,海连看准时机,如一只灵巧的鼹鼠窜进了山洞中。
山洞内无光,又是半夜,饶是海连夜视能力不差,潜入不过五步也如盲人摸瞎。好在脚下的土地被来回碾踏过,十分干燥,走起来也不怕会滑倒或是发出什么声音,海连愈往里走,便愈觉得通道内多了一股若有似无的硝石气味。
他皱了皱眉,把扶着墙的手臂抬高了一些继续向前,果然没几步便碰到了一样硬物——钉在石缝里的灯台。海连手指沿着灯台的性子缓缓摸索,居然发现还是个封闭灯台,这种造型的灯台,海连只在久梦城郊的烟火厂里见过。
制造烟火的地方要避免明火,可费科纳不是在这里找宝藏的吗?海连吸了口气,鼻腔内的那股火硝味越来越重了。
难道他不是挖宝,而是……一个不好的词汇浮现在海连的脑海里。
军火。他无声地念出了这两个字。
作为海上势力堪比一支海军军队的海盗头子而言,他会囤积军火其实并不让海连意外,但是他从来到这座岛上,便完全不认为费科纳只是一个单纯的海盗了。光是“单纯”这个词和海盗放在一起,海连都觉得令人发笑,但脑中转过的一条条线索与暗示却让他越想越心惊。
也对,如果费科纳只是个海盗首领,方停澜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在久梦城里调查那么久,他一个东州的千尉,又那么有钱,手下的那艘大船估计正面对上海神号都不会虚半分,干嘛还要我来搞什么暗杀,暗杀也不干脆利落的动手,非得等他来,磨磨唧唧的……海连放下摸索的手,继续向深处走去。
在白虎帮时,海连从没问过他的老师为什么要杀掉那些人,他的老师也只是说他们是“坏人”,是“叛徒”;离开白虎帮后他接了法卢科的活,也从没有问过法卢科为什么这些人会上治安官的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