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的温柔刀(82)
二十岁这年,科举簪花。
同样这一年,与妻儿生离。
是报应吗?
沉沉心绪笼上心头,裴昱胸口又闷又痛,目及四周,遍寻不到傅筠的身影。
她,再也不会等他。
甚至都不屑投来一瞥。
从今天起,他所面临的,便真的是没有傅筠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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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宁宫至瑶仙殿有一复道,距地面几丈余,傅筠行至中途,忽然顿住脚步,福至心灵般回头往下望。
恰好瞥见裴昱独自走在出宫的甬道上。
风一吹衣袍大肆鼓起来,他就像随时会被吹走的皮影人,整个身子连同脚下的影子一起晃了晃。
风停时,他的蝴蝶骨格外明显。
他瘦了很多。
身子也很差劲,走几步路就要咳两下,光看背影都觉得憔悴万分。
但那又如何?
傅筠淡淡收回视线,出神只是一瞬间,很快就若无其事地挽起爹爹臂弯,“我们走快些吧,阿娘该等急了。”
母女俩是前些天相认的,当时的场景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煽情。
也许是血缘使然,两人一见就十分亲密厚热,晚上还共寝,像小姐妹靠在床头讲体己话一样,母女俩分享着自己的生活。
至于和裴昱这段不该存在的婚姻,元亨帝与傅从初父女颇有默契地选择瞒着奚皇后,不惹她烦心。
因此当阿娘问起孩子的父亲时,傅筠早已从情绪中走出,从容地回答:“死了。”
第37章
今日休沐, 元亨帝懒洋洋地赖了回床,与妻子腻歪了好一阵才起身。
近来叛乱得到解决,受水灾影响的百姓也得到了妥善安置, 大臣们便又开始琢磨劝谏皇帝纳妃之事, 奚皇后对此有所耳闻, 晨起时便主动提了。
结果将元亨帝吓得手一抖, 眉毛画歪了。
元亨帝小声哼了声以示不满, 双手托住妻子的脸颊,试图补救。
妻子远观清冷, 实则眼睛生得极美, 眼角内勾, 眼尾微微上扬,或瞥或乜,总是很轻易叫他心思跟着跑了, 因此为她描眉时, 须得格外专注才行。
妆罢,元亨帝撂下粉黛,望着两人投映在墙上的影子,满不在乎地说:“劝谏是臣子的本分, 他们劝他们的,我做我的就是了。”
晨风吹拂窗外花枝, 斑驳剪影伴着璀璨金光轻轻晃动,元亨帝淡笑了下, “我知道他们, 不就是担心子嗣么, 姓萧的那么多,到时过继一个也行。你莫要有压力。”
尔后话锋一转, “倒是筠丫头,你说要不要给她封个公主,此后就在宫里住下,你也有个解闷的伴儿。”
奚皇后美目泠然,一言不发地看他。
元亨帝笑着握起妻子的柔荑,往自己脸上招呼,口中说着自己嘴笨,该掌嘴,“当然不是解闷,就是筠丫头英年丧夫,又怀着孩子,我担心傅先生一个大男人照顾不好她,这才想着别着急回岳州,留在宫里,太医、稳婆、婢子,我都给安排妥当,顺顺利利诞下孩子,也好叫你瞧瞧外孙。”
奚皇后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浅饮一口,尔后睐目窥他,看他还能说得出什么。
很快就听到一句:“届时,若筠丫头愿意,我们给物色一个相貌人品都上乘的女婿?”
“儿孙自有儿孙福。”奚皇后只回了这句便不再同丈夫废话,起身去用早膳。
这般戏码在十来年间也发生过数次。
他虽贵为九五至尊,有个特点却跟一般男人没甚区别——爱吃味,总爱明里暗里试探她是不是真的爱他,是不是还在意前夫,若两人闹了别扭,他还会小声嘟囔:“都道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可真要较真起来,与你先有婚约的人是我,我才算那个‘前夫’吧!”
但说元亨帝黏人吧,其实也有强势的一面,当年愿意跟他回京,一半原因是仍爱他,一半原因则是不希望他再打搅傅郎和小筠的正常生活。
因此,奚皇后想,宫廷深深,是绝对不适合小筠的。
这回,母女想到了一处去。
虽然和离的事很轻易就解决了,但傅筠忍不住想,若她不是皇后的女儿,能够请动皇帝出面,那么只能将裴昱告上衙门,至于届时有没有官员为她做主、惩罚裴昱,真的很难讲。
说到底裴昱这回老实认罪,是因为皇权压倒了强权吧。
这让傅筠有点不自在。
后来把自己的想法跟爹爹讲了,爹爹开解道:“大雍子民都要依存王法,便是国公府的公子也不例外,你此番确实走了捷径,但裴昱犯下的错事也是实打实,不容狡辩的,我们没有诬告或冤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