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的温柔刀(26)
“……”显国公身形明显凝滞一瞬,神色复杂地盯着幼子,看他走到窗台边,摆弄起无用的花草。
那是去年治腿的时候,幼子亲手种下的,没事就爱侍弄赏玩。有时他甚至觉得,幼子照料花草比跟他说话要有耐心得多。
晨光照进室内,幼子后背上的绷带痕迹尤为明显。显国公不自然地撇过头,轻咳了声说:“待会叫魏六去我那儿拿点上好的伤药。”
无人作答,空气中只余一片窒静。
显国公想起妻子提到清潭苑之事,那两道粗眉又聚拢起来,负手上前,下巴朝着花草盆栽抬了抬:“这些东西和外头的女人一样,玩玩就罢,莫要投入过多,移了性情。”
“就像点心和正餐,各有各的节点,各有各的分量。只有小孩子,哦,还有大郎那样不懂事的人,才会分不清孰轻孰重。你说对吗?”
显国公虽是武人,却也出自奉元裴氏这样的大族,打小看多了早慧却耽于享乐最终归于平庸的例子,他这一脉只有这个幼子顶用,自不能长歪了去。
是以,他说罢这番谆谆教诲之后,状若亲密地凑过去,想体验一下父慈子孝。
但面前一片郁郁葱葱看着跟杂草似的,显国公一时间找不到话头,就随手拨弄了一下翠嫩欲滴的叶片,笑着说:“长得还挺好,何时开花?”
谁承想,手腕倏地被握住,以极重的、不可转圜的力道。
“昱儿,你这是做什么!”
显国公怒极,胸口不断起伏,惊怒不定地瞪着幼子。
他不解,为何每每放下身段好好和这孩子说话,换来的总是这种结果!
裴昱下颚微微压下,眼中的淡漠逐渐被冷意替代,像淬了火的冰。
他启唇道:“别碰。”
“不碰就不碰,又不是多么娇贵的东西!”显国公闹了个没脸,用力抽手,却没能抽动。
年近五旬的男人低头凝睇,制住自己的这只手修长而瓷白,书卷气满满,薄透的皮肉下却是笔直刚劲的骨,格外有力。
而腕上微突的骨骼旁,淡青的脉络鼓起,是尚未及冠的青年在挑战父亲的权威。
四目相对,僵持着竟是谁也没撤力。
“咚咚!”
“咚咚咚!”
急叩声立马成了临时铺就的台阶,显国公剜了儿子一眼,朝外冷叱:“敲那么急,催命呐?!”
“属下知罪!但是……国公爷,宫里的郑内侍来了,带着圣上口谕,宣您入宫。”
原本这次剿匪归来遇上幼子也回家了,还想跟他说一说请封世子的事。
妻子心疼长子,担心他们百年之后安儿无所依凭,又总也找不到合适的女郎嫁进来,加上前两年幼子摔断腿,眼看着仕途无望,妻子私底下竟然对世子之位动了心思,想要安儿袭爵。
真是笑话!
放眼整个中都,焉有痴儿承爵的道理?
便是幼子一辈子坐轮椅,那也是曾中过解元的,总归比什么痴儿国公来得体面。
显国公念起往日种种,又叹又气,终是恨铁不成钢地瞪儿子一眼,沉声道:“可以松手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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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七八日,清潭苑看起来一切如常。
成亲以来,裴昱就没跟妻子分开那么长的时间。
为防父亲或母亲的人前去打扰,清潭苑一概不准进出,她想必闷坏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靳晓午觉还没醒。
何管事回禀:“少夫人连续熬了两个大夜做绣活,今晌想来是困了,没什么胃口,草草用过饭就歪在榻上睡着了。”
随后将食单呈上。
裴昱轻抬手,示意何管事噤声。
随后侧目而视,视线隔着盘长纹窗格跃进室内,温柔而沉静地描绘朦胧身形。
他很爱看她的睡颜,心里不压着事,倒头就能眯着,没多会儿就能进入深眠,仪态可爱气息软绵。
他也很喜欢在她睡时抚一抚那颗泪痣,偶尔她察觉了就会轻轻蹙眉,呢喃声低到他凑得再近也听不清,甚是有意思,他时常能看上一个时辰。
都说小别胜新婚,他还真有点想她。
也期待她见到自己时,是怎样的欢喜。
收起食单,裴昱面色温和地吩咐:“备热水,再备点避子药。”
第13章
裴昱沐浴时素来不用人近身伺候,小厮也只是隔着屏风候在外间,以防有什么吩咐。
只是今日的魏六有点坐立难安,听动静,已经喝了三盏茶,连跑两回东圊了。裴昱心情尚可,和颜悦色地问:“有什么事就说。”
“小的斗胆……”一想到即将开口的话,魏六脸色慢慢涨红。
“公子。”
他也是有眼睛会看的,公子一回到清潭苑就放松了许多,而非在国公、郡主面前那样充满攻击性。兴许公子自己都没发觉,少夫人对公子影响是极大的。既如此,为何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