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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的温柔刀(15)

作者:酒酿酿酒 阅读记录

靳晓捏着帕子擦净脸上的湿意,刚哭过不太方便下去见人,于是掀开帘子的一角安静往外望。

一番见礼之后,对方说明了来意。

领头的正是扬州知州,进士出身,四十好几的年纪才做到上州行政长官的位置,今年正是考功的关键年份,谁知来了一场天灾。

水患无情,大雍上下七州县受灾严重,他这个父母官疚心疾首,却一筹莫展,只得连夜召集州内学子,请大家建言献策。

最后还是手底下的文书先生别树一帜,提出导淮入江之法。知州延请专人通宵研究,整合之后将这法子写入奏折,呈交给皇帝陛下,获得大大的赞许。知州并不愿独揽功劳,将这文书先生引为治水大家,问清其名姓籍贯,打算向皇帝举荐,却遭到婉拒。

为此,知州逢人就介绍衙里有一位小裴先生,对治水有着极深的高见,谈论古今也很有见地,更难得的是,小裴先生为人十分淡泊名利。

眼前这些儒生也是慕名而来,趁着裴昱还未离开,争先恐后地朝他提问请教。见他温润而泽,一片和气,甚至还有人恳请他留下信址,若是可以的话,将来去信讨教。

“裴先生真是博闻强识啊,那么在虞河立水则碑的灵感就是来自巴蜀白鹤梁题刻吗?”

“晚生斗胆一问,可否请裴先生为我等列一份书单……”

“裴先生裴先生,眼下南越起了兵戈,大雍兵士水战不利,节节败退,您可有何妙计?”

裴昱被众人簇拥着,随口答上几句。

面上是一以贯之的平静泰然,偶尔付以礼节性的微笑。

过去的十几年间,他曾博览群书,摔断腿之前他也曾走遍京畿的每一处角落,一开始是被母亲逼着读书考科举,后来便是为了逃离令人窒息的家,由此倒是有了些许积累。

那夜衙役寻他帮忙救灾,他也只是因为没经历过水患,受好奇心驱使出的门。

看着男女老少在水中挣扎前行,知州,一个八尺高的大男人,竟摘了纱帽掉眼泪,还乔张做致地朝百姓鞠躬谢罪。裴昱不明白有什么值得动容的,只觉得他们拖拖拉拉顾这顾那,不够干脆利落。

至若谈及治水,对他来说,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真正实施起来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与其把他捧至高处,不如去敬佩那些顶着烈日开渠的河工,反正换做是他,做不到那般埋头苦干。

裴昱深知自己在世俗意义上来说,心思称得上低劣,性子则是淡漠傲慢。

未料,这样的他在这些人眼中,竟成了多么高尚的、有功于百姓的人。

两盏茶的功夫,裴昱半是敷衍半是随意地同他们聊了一程。

至于留什么信址,完全没有必要。毕竟他在扬州时,对外,包括对靳晓,也只是拎出自己不为人知的表字,称裴循清。

到了京城他就又是裴昱了,没必要理会这些少见多怪之人。

回到马车,裴昱对上靳晓的神情,扶着车驾的手霎时顿住。

方才勾起的泪意早消散了,她眼里却仍是水汽朦朦,细观下来他发觉这其中蕴含着的,是对他的仰慕。

果不其然,坐下后,他的妻如同得了皮球而欢实蹦跳的小犬,噌地依偎在他身边,什么不快和怨怼都没有了,转而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夫君,我都听到了。好厉害啊!”

她脸上泛起激动的绯色,心潮澎湃的话音也在车厢内响起:“虽然我听不太懂,但夫君一定是做了很厉害的事,对吧?”

娘子的仰慕,和旁人的不同,看起来要舒服多了。裴昱心下松弛,不疾不徐地落座。

发觉她视线随着他的动势而走,裴昱笑了下说:“不生我的气了?”

靳晓被问住。

他又道:“娘子若还生气我就只能下车,跟着车跑,不叫你心烦。”

眼中满是缱绻的温柔,特别像这秋日的微风,吹拂在脸上是很舒服的感觉,靳晓看着看着,下意识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矫情才会经常生气掉眼泪。

“不生气了。”

夫君那张清隽的脸上,依旧温润沉静,好似在鼓励她说下去,于是靳晓往他身边靠,抱住一边的臂弯,脑袋搁上去,是熟悉的味道也是熟悉的温度。靳晓心下放松,几乎忘了自己适才为何生气来着。

到了码头,全然是一副未曾见过的场景,裴昱特地请船夫稍候再行船。

船夫不解:“这位公子,好教您知晓,从南方来的两队商船快要靠岸了,届时河道拥堵不堪,小的唯恐耽误公子的行程呐!”

“无妨。”

裴昱望着妻子趴在窗边的小脑袋,淡笑道:“我夫人还未看够。”

扬州本就是雍朝的交通要塞以及商贸重镇,这河上常年往来诸多大小船只,气味算不得好,但趁着新鲜劲儿还在,靳晓好奇地左右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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