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的温柔刀(124)
裴昱直截了当地挤入她的唇,以侵犯似的姿态撬开两排贝齿,进攻性极强地吮她舌尖。
傅筠被吻得喘不过来气,过往那些亲密的瞬间一股脑地涌进脑内,睫羽颤动,鼻息急促而滚烫。
让她懵然而震动的是,莫名想起那日与照野十指相扣,就像小时候每一次牵着手去采草药、买饴糖,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裴昱……面对这个本不该跟她再有接触的人,唇瓣相贴时,身躯在背叛她,自心底生发出的痒意在慢慢扎根、发芽。
她想到裴昱浑身是伤倒在血泊里的时候,自己脑内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害怕。
……害怕他就这样死了。
裴昱微微沁汗的手心托住她下颚,又不动声色后滑,在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部位逡巡,从发烫的耳珠上游弋而过,长指插进她汗湿的发丝,他讶然发现傅筠的病还没完全好。
两人身上都有药味,他的浓她的淡,他不懂药材,只知道这种苦涩里带着草木香气的玩意儿,是她每日打交道的对象之一,是她心甘情愿侍弄,愿意为之投入所有精力的东西。
刨除药味,再去除皂角香,剩下的便是她脉搏每一次跳动时带来的热腾腾的,难以用合适词语描绘的气味。
她的气味。
裴昱如濒死之人挣扎着再看一眼世间,深深地吻住傅筠,深深地摄入她的气息、她的温度、她的唇纹、她的涎液。
“李氏的事你知道了?”裴昱忽然问。
傅筠晕眩不已,连手指都有些发颤,眼帘遮着瞳,既在缓神,又在躲他直勾勾的目光,尔后沙沙地嗯了声。
裴昱微仰起头,紧绷的下颌线条之下是喉结在轻轻滚动。
他不再吻她,也不再将她压向自己,而是稍微拉开了点距离,以便用更好的角度端详她。
长指不含渴念地抚过傅筠的泪痣,哑声说:“大哥中的蛊毒原是李氏下给我的,傅筠,黑麻蛊会激发人的欲望,而我的欲望是你。若我中了那蛊,最想做的就是这事。我受不住你叫我裴公子,我受不住你的冷脸,我也受不住跟你形同陌路。”
昏暗的光亮在裴昱眉眼间投落黯然光影,脸颊上带着亢奋且病态的潮红,额上还挂着汗珠,随着他抬头的动作抖落在她手背上,像梦中夏夜里风吹不散的水雾,迷惘又缠绵。
裴昱继续款款道:“但这些话只有现在——我快死的时候——才能说出来。傅筠,你并没有完全放下我,只是我在你心中的比重变轻了许多,有太多的事情能排在我前面,是吗?”
人虽病着,却不是木石,交吻相拥时他可以很明显感受到对方的回应。
怔怔地听着这番话,傅筠才意识到裴昱自己也认为是回光返照。
那么,他刚才这是在做什么,世上怎么会有人在自己死前抓着人啃吮的?
傅筠心里如巨浪滔天,一时难以平静。
他的呼吸灼烫,病容也不容忽视,傅筠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平时在吃药?吃的什么?我得知道药方才能避免两者冲突。还有……”
还有,为什么你的脉摸起来让人心惊。
傅筠止住了话音,裴昱直视她道:“治疗情志病的药,有它我才能在今天之前克制自己,不做让你生厌的事。”
傅筠听过这个病名但了解不深,正欲继续问下去,却被打断:“我反正要死了,吃什么也无所谓,你若担心奚皇后的贤名,我可以留下遗书用以说明。”
“所以,傅筠,在我咽气前,你可以回答我吗?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
满身病气的青年坚信自己快死了,但不知真正咽气是在哪一刻,心里越焦灼,语气竟然越显得冷静,但他一眨不眨的眼,以及紧抿的唇出卖了他。
这一看就像个等待判决的犯人,既想审判快点到,又希望永远都别审判。
“你不会死。”傅筠却给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令裴昱露出怔然的神情,“我是说,至少短时间内,你不会死。”
见对方还未回过神,傅筠擦了擦自己的唇角,音色冷了点,“失去了再得到的,就不是原先的那样东西了,人也是一样的道理。裴昱,别在做刻舟求剑的蠢事了。”
刻舟求剑。
好一个刻舟求剑!
裴昱出离愤怒,几乎瞬时就握紧了她的肩膀,但人的身体格外奇妙,自他得知自己并非回光返照,方才那股破釜沉舟的孤勇所带来的力道全然消散了。
消瘦的指骨并不能完全制住傅筠。她像赶苍蝇一样拂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