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清+番外(22)
可蚩离不问,至清便也不说,一路默然向着青穹顶而去。
青穹顶位在北方,是一座极高的山峰,其中山峰顶处是一方平地,再加上漫天清气,盖有了“青穹顶”这一名称。
以蚩离的身体状况,自然是不能上这青穹顶的,不过行到半山,至清见蚩离一捂心口,即使他不言语,至清便也知道蚀心魔开始作祟了。
“还能坚持吗?再往前几步便到了。”至清想要去扶蚩离,但即使心口如同万蚁攀爬撕咬,却是错开半步,避开了至清的手。
至清也不恼,收回手轻声问道:“你怎么样?”
蚩离不作回答,不过向前走了两步表示继续向前。
至清蹙眉看蚩离一眼,眼中似是带着几分受伤,却快速转头,未让蚩离见到自己神色分毫。
至清所言不假,再向前几步,在青穹山山腰,有一破朽木屋,一看便知道已经是多年未有人居住过的房屋,至清却是熟门熟路。手中掐诀,便在纷扰杂草中开出一条路来。
至清知道蚩离定也不会出口询问,便自顾说了起来:“这还是我以前住过的地方呢。当年我就是在这里居住,随后入世,每过一段时间便回来看看。不过近年来走得散漫,行程也慢,已经许久为回来过了。房屋简陋,多多担待。”
闻言这边是要在这里住下了?的确如此。至清说完也不看蚩离,便自顾开始收拾起这已经有些残破的房屋来。
房屋虽破,至清手脚麻利起来堪比篱珠,不过傍晚,床褥铺好,篱笆也围好。末了,至清似是想起什么事来,一手握拳击掌,便又慌忙跑到屋后开始忙活起来,不多时便从土里刨出两坛酒来。
至清兴冲冲跑回屋里,见那红衣人正端坐与茶几前,手中握着一本书,另一手端着土瓷的茶杯。即使是土瓷的茶碗,在他手里却也似顶好的茶器,朱唇轻吻过变成了绝世的宝器。
至清甫一进屋,不曾想会见到这一幕,呆立当场。虽也极快侧目,尴尬笑出两声,不敢再去看蚩离。
“蚩离你喝酒吗?这是我初到这里便埋下的两坛酒,一直未启开。虽然不算什么好酒,不过封得严实,年份也足……”至清的声音渐渐了,只因蚩离的一抬眸。
至清自认不是个会被-美-色-迷惑的人,可不知为何,蚩离的一举一动总是能够恰如其分地敲击在他心尖上,又疼又柔。恨不得剜掉双眸默诵“色即是空”,却又舍不得错过哪怕毫厘的眸光。
曾经至清不解人间“美-色-误人”,而今亲身体味此般感受,思绪如一团乱麻,他便知道了何谓“美色误人”。
直到蚩离垂目,至清才回过神来,走过去,默默拍开封泥,为自己满上一杯。
却不想蚩离扬手将陶碗中茶水洒尽,也给自己满上一碗。
不过只一碗,蚩离便不再入口。
酒液一入喉,辛辣苦味顺着咽喉直上天灵盖,又苦又辣,让至清眼眶都泛出了几点泪花。
果然是年份够久,至清自觉这就实在是难以入口,却又舍不得把酒就如此弃置。
这酒是他建庐时候埋下的,当时还许诺说,若是有朝一日遇到极是有趣之人,便将他带到此地,请他喝下自己亲手酿的酒。从此地开始的此世轮回,也想在此地结束此世轮回。轮回路上,怎能不见至交之人?
可惜,至清走南闯北几百载也从未带人回来过,而今终于带回来这么一个人,却并不有趣。
至清可惜了这酒都已成为凝胶状却是没有那般好滋味,但这酒中承载百载记忆,至清又实是舍不得将其丢弃,便又强忍着那辣苦喝上几口。
但至清是何酒量?不过两杯,眼神便有些许迷蒙。
蚩离不知道至清醉了,见人半晌无甚动静,抬眸一看却着实意外。
至清手呆呆坐在椅子上,微眯着眼睛看着蚩离。除了眨眼睛,都不带移开眸子的。
两人对视一会儿,蚩离这才开始怀疑至清是不是醉了。
至清虽是醉了,唇齿却清晰得很。
“我好像见过你。”说完,至清还凑近了几分,细细端详着蚩离。
“你好眼熟,我好像认识你……”
至清的头又凑近了几分,蚩离能够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你好像……”
像谁?
蚩离放下了手中书本,静静回看至清。
“好像……”
似乎有个名字就挂在至清的嘴边,但至清迟迟未将名字说出口来。
“好像……”一个名字就在唇边徘徊着,但就如至清在这世间见过的所有面容一样似有迷雾,透过迷雾隐约能看见什么,却又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伸出左手,似是想要触碰蚩离面容,却又怕那是镜花水月,迟迟不曾再靠近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