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不厌(168)
她虽没有拒绝,但话音里的抗拒不言而喻,化成一块大石头,狠狠压在安国公的胸口。
这个时候再说下去,无意是触碰天家的逆鳞。
安国公一时不知所措,仅仅耽误了几息,竟惹得龙颜大怒。
“朕让你出去!聋了吗!”
尖酸狠戾的话语,不讲半分情面。
安国公做贼心虚,吓得双肩一颤,那还敢再坚持己见,忙不迭站起来,垂首退了出去。
姬瑶坐在软榻上,一张小脸气鼓鼓的。
这安国公什么人呀?世家大族出身,竟然这么没出息!他那女儿也是蠢,天下好儿郎多的是,非得看上寒门出身的秦瑨,眼是不是瞎呀?
姬瑶忿忿腹诽,越想越生气,手里的点心被捏的稀烂。
徐德海在这时进来通禀:“陛下,秦瑨求见。”
姬瑶的心陡然跳漏一拍,愣了少顷,咬牙道:“朕听曲儿呢,没空见他!”
说完,她瞥向鹤菱:“给朕大声点!”
曲乐在这一刻抬高了声调,还多了宣兵夺主的唱词。
徐德海无奈,踅身走出宣政殿,站在廊下讪讪对秦瑨说道:“宣平侯,请回吧,陛下已经午憩了。”
里面曲乐盎然,夹杂着鹤菱妖媚的歌声。
显然易见,这不过是个敷衍的逐客令……
秦瑨暗暗捏紧拳头,压着脾气道:“这还不到陛下午憩的时辰,烦请大监再通传一下,我有要事求见。”
“侯爷,不是老奴不帮你,现在这个时候,您还是不去为妙。”徐德海上前一步,凑到秦瑨身前,低声道:“昨日陛下折腾到后半夜才睡,一直掉眼泪,这会子气性正大,您进去怕是又要闹起来。不如等陛下气消了,您再过来,解释解释,哄一哄,便就好了。”
日头之下,徐德海神色诚恳,不参半点糊弄。
饶是心有不甘,秦瑨却也只得退一步,道:“大监,我与张三娘并无瓜葛,还请大监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不要让她给我赐婚。”
徐德海了然:“侯爷的为人,老奴自是知晓,定会为侯爷在陛下面前美言的。”
秦瑨微微垂首,表示谢意,随后忿忿看了一眼紫宸殿的朱门,踅身走下汉白玉高阶。
回到衙门后,秦瑨坐立难安。
想到鹤菱那个小白脸在御前侍奉,他的心酸酸胀胀,夹杂着忐忑不安,最后化为满满的忿郁。
无处发泄之下,秦瑨拿起桌案上的茶盅,狠狠砸在地上。
哐——
茶盅崩碎,瓷片纷飞。
没有一人敢进来看热闹……
*
连续两三天,姬瑶朝上朝下都不理会秦瑨。
秦瑨的忍耐到了极限,这种不声不响的惩罚,让他的身子如被万千蚂蚁啃噬,有苦难言。
入夜后,一辆黑绸马车低调的停在公主府门口。
府内,慈安居灯火璀璨,十几名美少年踩着鼓点,强有力的舞动,裙裾翻飞间皆惊若天人。
城阳大长公主斜靠在软榻上,兴致盎然的欣赏着歌舞,乌发披垂的少年跪在她身前,垂首给她捶着腿。
不多时,一名身材欣长的郎君阔步而入,行礼道:“殿下,宣平侯秦瑨求见。”
城阳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郎君再次说道:“宣平侯,秦瑨。”
“秦瑨……”城阳面露惊讶,立时坐起:“请他过来。”
“是。”
郎君踅身而出,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将秦瑨引进来。
“侯爷这边请。”
秦瑨阔步而入,铺天盖地的香味顿时扑过来,熏的他头晕脑胀。
慈安居内纸醉金迷,处处都是奢华糜烂的气息。秦瑨司空见惯,眉眼间却还是不禁浮出一丝厌恶。
饶是如此,他还是压着心头不满,拱手道:“秦瑨见过大长公主。”
明晃晃的灯影下,城阳微眯眼眸,不加掩饰的端详着秦瑨。
他今日无甚打扮,穿着一件平平无奇的黛色常服,圆领宽袖,甚是连玉带都没束,只勒着一条普通的蹀躞,然而衬着他魁梧有力的身型,却愈发显出几分矜贵疏冷的气质。
这人真是有趣。
城阳若有似无的笑了笑。
每次相见,似乎都在刻意掩藏锋芒,生怕被她看上似的……
早些年,秦瑨刚入朝的时候,城阳确实对这个意气风发的小郎君存了几分心思,想收到帐下,当几日蓝颜知己。
后来经过几番潦草的接触,她发现这人耿直冷漠,甚是无趣,不愿攀附权贵,更不远屈居女人裙下,便也没了兴致。
倒是秦瑨,一直防她防到现在。
城阳挑了挑眉,悠悠说道:“秦瑨,真是稀客,今日怎么到我府上来了?”
“我有事相求。”
秦瑨言简意赅,抬眸看向城阳,目光坚韧,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