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娇靥(106)
“我也没想到。”樊封冷哼一声,眼底藏着刺骨的寒意。
说罢,他又懊恼地叹了口气,于无奈之中是难掩的凶狠:“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犯一时的恻隐之心,就该亲自检查过她的尸首再下葬的。”
眸中流着幽幽光彩, 樊封又问:“她找你说了什么?”
荆微骊闻声抬头, 眼神却是极其异样的空洞,像个精致却呆滞无神的偶人。
好怪, 这种感觉好怪。
她在心底呐喊,感觉四肢百骸都会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控制了, 明明很想告诉他采薇说的话, 可她就是张不开口, 甚至脑海中不断浮现他方才那句一闪而过的“恻隐之心”。
怕自己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她匆忙重新低下头咬紧了下唇,嗓音干涩:“我、我有点不舒服,你先出去好不好?”
“阿骊,你到底怎么——”
“我都说了让你先出去!”
突然的歇斯底里,二人皆是一愣。
荆微骊最先反应过来,十指手忙脚乱地捏住袖口,将整张脸埋得极低,不愿意看他。
房间内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安静,可偏偏越是如此,她的心跳就越乱。
指腹来回搓动,她觉得自己仿佛站在悬崖边,对一步之遥的深渊跃跃欲试。
就在这时,耳边再度响起熟悉的声音:“阿骊,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了我不希望你瞒着我。”
“那你倒是先说说当初为什么会对采薇公主起恻隐之心啊!”
脑袋里的炸药登时窜上天,随即绽开绚烂的花火。如同荆微骊此刻的思绪,被炸的一团糟,关键她还控制不住。
很少听见她这般失态的声量,樊封还是错愕地僵住了身子,视线在年轻女子的精致五官上来回打量,心里有了摸索。
他单膝蹲下手,想要再牵她的手,可这次却被后者不屑一顾地甩开了。
只听见她又道:“樊封你知道吗,你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你这个人前后不一!当初跟我说你与采薇没有半点私情,可现在居然又说当年对她起过恻隐之心,你让我怎么想啊!”
越说声音越过,吐出来的词句也愈加过火:“那些人骂你道貌盎然不是没有缘由的——”
“阿骊。”
他冷冷出声,打断了她后面的内容。
是了,那些话谁说都可以,谁说他都可以一笑而过,甚至是明面上或背地里再去报复,可唯独是她,他竟然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甚至还有些气愤。
所以她为什么会这样想他?
深吸一口气,樊封启唇:“我不知道采薇在你身上下了什么迷糊药,但我知道现在我们都应该冷静一下。”
他目色凛冽,不见半点柔情,而在他面前的荆微骊说到底只是个恃宠而骄的小姑娘,她承认,即使心跳怦怦,可这一刻她还是怂了。
这人的气场太可怕,被他唬住,她的喉头竟然如同被浆糊黏住一般。
心虚地落座,她扭过头,不愿意跟他对视。
而就在将脸别过去的那一刻,不知为何,眼眶瞬间湿润,豆大的眼泪如铜钱坠地般一颗颗掉下来。
自尊心作祟,她不想让他发现,条件反射地用手去擦,可指尖还没碰到,晶莹的泪珠就率先一步被人滑走。
“明明被凶的人是我,怎的你还哭了?”
他软着声调,跟受委屈似的,与先前的姿态大相径庭。
不理会他的话,荆微骊一把将人推开,随即径直走到床榻上,随手扯起一只枕头抱在怀里。
自始至终,都没赏给他一眼。
樊封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就当荆微骊以为这人会像以往一样走过来哄她时,他的身影却距离门杦逐渐近了。
怕惊扰到屋内的兔子,开门、关门的声响都很小。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气息完全离开房间内的那一刻,兔子就再也忍不住,泪珠浸湿了臂弯里的枕头,落下清晰可见的水痕。
兔子心想,其实他只要再多哄两句,她就可以不生气了的……
可是他没有,他走了。
—
皇宫中。
姬未沉难得勤奋,托着腮坐在桌案前,懒散地扫过奏折上一排又一排的小字。
因他怕黑,即便正值浓浓夜色,殿内也因不计其数的烛火、灯笼,甚至是夜明珠而明亮非凡。
眼皮子又开始打架,他双手一个没撑稳,顺势歪下来,却意外将厚厚的一沓奏折都撞到了地上。
噼里啪啦的一阵响,他的瞌睡意立马没了。
原本侍候在侧的几个太监都不在,他习惯性地自己弯腰去捡。
五、六……还有最后一个!
正在心里默数着,他的指肚还没靠近,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本奏折被另一只手捡了起来。
冰肌玉骨,雪肤嵌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