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灼华的发髻软软的,让刘衍给揉得松散了。她心如擂鼓地看着刘衍微醉的神色,低声认真道:“下官得加倍努力学好了,不给王爷丢人!”
刘衍低声一笑:“好,本王教你。”
慕灼华小心翼翼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抓着书说道:“那……下官就先告退了,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刘衍轻轻点了点头,道:“不要累着自己了。”
慕灼华这才屈了屈膝,小跑到了门口,又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刘衍。
刘衍似乎有些倦意,已经坐在了椅子上,闭上了双眼揉着眉心。
这个位置上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清甜的香气,有点像是夏日里果子的气息,萦绕在鼻腔之中,让他心口有种酸酸甜甜的感觉。
刘衍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太阳穴有些酸胀,他的意识是清醒的,身体却有些提不起劲。自中毒后,他武功失了九成,酒量也是大不如前了,只是两壶酒,就让他松懈了自己的心神,放任了自己的情绪外泄。
“王爷,王爷……”
有声音软软地唤着他,将他的意识从浮沉中捞起,刘衍缓缓睁开了眼,却见慕灼华去而复返,手中捧着一碗浅褐色的茶汤,一双濡湿的杏眼炯炯有神地望着他。
“这是解酒茶,您喝了之后就不难受了。”纤细的小手捧着茶碗,递到了他跟前。
刘衍恍惚了片刻,才从她手中接过茶碗,碗中茶汤散发出淡淡的药香味,入口微苦,却又回甘无穷,一碗入腹,让他整个人松快了许多。
刘衍勾起一抹浅笑,凝神看向慕灼华:“你有心了。”
慕灼华接过空碗,露出一个乖巧讨好的笑容:“应该的,王爷,要不要让执墨过来伺候?”
刘衍轻轻摇头:“本王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慕灼华立刻心领神会道:“那下官这就走!”
慕灼华刚转过身呢,便被刘衍抬手拉住了广袖。
“你留下。”
慕灼华愕然回头,看向刘衍。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直勾勾望着她,将她钉在了原地。慕灼华脑子忽然有些不够用了,为什么想一个人待着,却又叫她留下?
但既是刘衍的吩咐,她也不能质疑反对,便乖巧地站在了原地,问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刘衍定定看了她半晌,看得慕灼华浑身不自在,他才缓缓开口问道:“你离家许久,可曾想家了?”
慕灼华没料到刘衍竟是问她这个问题,脱口而出便道:“不想。”
刘衍疑惑地挑了下眉梢,探究的目光凝视她。
慕灼华抿了抿唇角,老实道:“不怕王爷笑话,下官虽姓慕,却也算不上慕家人,那个家里……没有人会想下官,下官亦不想他们,巨力才是下官唯一的家人。”
刘衍想起执墨查到的关于慕灼华的资料,薄薄的一张纸,便是她的十八年。生母早逝,嫡母不慈,父亲风流成性,想必家中兄弟姐妹,也无多少手足之情可言了。
心口处涌起了一股怜惜之情,他轻轻叹了口气:“你惯会察言观色,若是有心讨好,想必你的父亲和嫡母,也不会苛待无视你。”
慕灼华苦笑道:“王爷生于天家,难道不明白么,被上位者喜欢,也未必全然是一件好事。”见刘衍眼中仍有不解,她又解释道,“下官若是让父亲喜欢了,便会遭到姨娘姐妹们的妒忌排挤,若是让姐妹姨娘们喜欢了,又会被她们纠缠,如此一来,下官便没有片刻清静,不能好好看书学习。无关人等的喜欢,于下官毫无意义。”
刘衍露出恍然的神色,她这一番话压得他心头沉重了几分,看着她单薄纤瘦的肩膀,残余几分稚气的小脸,才明白她并非生来聪慧,不过是形势所迫而已。若她如琛儿那般,生来高贵,受尽宠爱,又会是怎样一番风采?她不需要小心翼翼地遮掩自己的倾城色,谨小慎微地讨好他人,汲汲营营地算计人心,她可以活得肆意张扬,真正人如其名,灼灼其华……
慕灼华看着刘衍晦暗难测的眼神,心头突地一跳,忐忑开口问道:“王爷……可是有什么心事?”
慕灼华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认为心机深沉的刘衍会真的把心事告诉她,但刘衍却是淡淡一笑,朝她勾了勾手指。慕灼华犹疑着,向他走近了几步,在他的示意下朝他弯下了腰,附耳过去。
糯黄的襦裙下摆擦过他绛紫色的衣袍,甜香融进了伽罗香,刘衍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含着三分戏谑三分真诚的笑意:“本王于你而言,是无关人等的喜欢吗?”
慕灼华心尖一颤,咽了咽口水,看着近在咫尺的幽深双眸,干笑道:“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