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衍却皱了下眉头,一脸迷惑地问了句:“孙……什么……是谁?”
刘琛嗤笑一声:“皇叔一心报国,多年来征战沙场,哪里会记得定京里那些个怀春的小姑娘,又哪来的青梅竹马?”
柔嘉公主瞪了刘琛一眼:“就你不解风情!”
刘琛哼道:“温柔乡是英雄冢,皇叔英雄豪杰,怎么会耽于儿女情长。”
柔嘉公主笑着摇摇头:“年轻人呀……”
太后看着孙子们斗嘴,无奈道:“都少说两句!”又看向刘衍道,“你既喊哀家一声母后,你的终身大事,哀家还是要操心的。这孙家姑娘你若看不上了,可以不娶,但看,还是要看一看的,就当给哀家一个面子。”
太后话说到这份上了,刘衍也只有从命了。
第三十章
家宴之后,昭明帝和刘衍在花园中散步消食,笑着说起席上的话题。
“衍弟,你就真的没有成亲的念头吗?”
刘衍淡淡笑道:“以前是一心都在战场上,没有这个念头,如今……皇兄,我的身体你是知道的,不知道能活几年,又何必拖累人家姑娘呢。”
昭明帝闻言,神色黯淡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刘衍的肩膀:“你是不愿意拖累旁人,可太后是想着,让你娶妻生子,也好留个后。”
刘衍道:“臣弟明白,太后也是关心我。”
刘衍自记事起便知道一件事,他的母亲,云妃,临盆时难产血崩,舍大保小留住了他。他的父亲,元徵帝刘熙,为了云妃的死悲痛成疾,卧床不起。他自出生第一日起,便被抱到了如今的太后,也就是当时的皇后宫中抚养。听说是皇后抱着襁褓中的他跪在了元徵帝面前,跪求元徵帝振作起来。皇后出身名门世家周氏,自幼饱读诗书,端庄温柔,然而那一次,她却表现出了刚烈的一面。
周皇后跪在龙床前,哀哀切切地求着元徵帝喝药,元徵帝面色灰白,了无生志。周皇后忽然站了起来,一脸决绝地看着皇帝。
“云妃走了,陛下也不想活了吗!那这个孩子呢!他一出生就没有了母亲,难道陛下也要让他没了父亲吗?”
元徵帝的睫毛轻轻颤动,却不愿睁开眼睛。
周皇后苦笑摇头:“陛下是觉得臣妾仁厚,必然会尽心抚养这个孩子,不,臣妾不会!臣妾不是他的生母,没有那么多的爱心,臣妾不会尽心爱他,只会冷落他、虐待他、抛弃他!他无父无母,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孩子……陛下,他可是您和云妃的孩子啊,您忍心吗!您看看,他还那么小,他是云妃不惜生命也要生下的孩子,他的眉眼和云妃那么像,你看看他,抱抱他啊……”
周皇后泪流满面跪在床前:“您怎么忍心抛弃他啊……”
元徵帝终于睁开了眼,颤抖着接过周皇后手中的孩子。
世人皆道周皇后贤惠,她说的那些狠话,不过是为了逼迫元徵帝振作起来,在往后的岁月里,她尽心尽力地抚育刘衍,有人揣测她会纵容溺爱刘衍,把他惯成一个酒囊饭袋,如此便不会对刘俱的地位产生威胁,然而周皇后对待刘衍和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刘俱并无二致。
刘衍依然记得幼年时自己贪玩,皇兄刘俱疼爱他,便帮着他撒谎装病,不去上课,结果周皇后带了太医来探病,他当场就被揭穿了。兄弟俩被罚抄了三天的书,他捧着罚抄的作业送到了周皇后面前,她冷着脸接过了,放在桌上不看一眼,却叫宫女拿来了药酒,亲自为他揉擦酸疼的手腕。
周皇后严厉的眉眼在烛光下柔和了许多,她轻声说:“衍儿,母后对你严厉,都是为了你好。你的母妃放弃了自己的生命生下你,你的父皇对你寄予厚望,你怎么能叫他们失望呢……”
小小的刘衍低下了头,红了眼眶:“母后,儿臣知错了。”
刘衍从未见过自己的生母,甚至画像也未有一张,但他觉得,为人嫡母,再难有胜过周皇后的了。而为人兄长,也难有一人如昭明帝这般慈爱仁和。刘衍六岁之时顽皮,落入冬日的冷水之中,刘俱奋不顾身跳进了湖中,把他救了上来,自己却寒疾入体,伤了肺,大病了一场,险些熬不过去。没有人责怪刘衍,他傻傻地站在门口,看着太医焦虑地团团转,看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皇兄,无边的恐慌就像那冬日的湖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淹没。他悄悄地走到他身边,握住他冰冷的手,轻声叫着皇兄。那手轻轻动了动,他微微睁开了眼,看着床边的刘衍,气若游丝地张开了口,无声地说——别怕。
许久之后,刘俱的身体才稍稍好转,却还是落下了病根,他咳嗽着,却反过来微笑安慰刘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衍弟,等我身体好了,还有很多的福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