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再看这后半篇,简直是一派胡言!”
“未见得吧……”这时一个轻飘飘的声音打断了同考官怒气磅礴的控诉,众人不敢置信地看向发声者,竟然是主战的定王?
刘衍专注地看着策问,眼中毫不掩饰惊讶与欣赏。
“无常有之敌,有常有之利,蛮夷之敌我,盖因无共利。”刘衍微微点头,“如何生共利?策问中也说得极为明白,开通商路,互通有无,人心思安,蛮夷若能从贸易中得到超过战争能带来的利益,便不会想着杀戮与掠夺了。”
“南越看似贫瘠,却蕴有宝库,若助其发展,则可引为臂助。”
“其下详细列了不少方针细则,确有可行之处。”
一个同考官不以为然:“然则教化未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刘衍接道:“于是其下又说了最重要的一点,以我陈国之儒道,教化蛮夷之民,以儒为教,就如西域以教立国。如今北凉、南越皆教化不足,而两国之民多对陈国的教化心生仰慕,百姓若学会了礼义廉耻,心向圣贤,便是同宗同族,心不思异了。”
众人皱眉沉思,却还是心存疑虑。
刘衍轻轻说道:“我们陈国当年,不也是数个小国合而为一的吗?”
刘琛道:“是战争让陈国大一统。”
刘衍笑道:“陈国的大一统,是经过了许多年的内乱,直到以儒立国,才民心归一。”
说到此处,不少考官便点头附和了。这策问的内容多为推测,但刘衍所说,确实有史可循。
“西域荒芜,却以教立国,民心归一,这便是信仰之力,而只有教化的力量,能让人‘信’。”
刘衍这一番娓娓道来,终是说服了几个同考官,但作为坚定的主战派,还是极为排斥这种说法。
“哗众取宠,异想天开,不过是一个书生的纸上谈兵而已。”刘琛满脸厌恶,“若他说的这些有用,皇叔,我们这些年来的征战又是为了什么!”
刘衍沉默良久,方道:“为了赢得一个让他们听话的机会。”
刘琛的目光扫向重考官,道:“既然大家都各执己见,不如投票来决定这篇策问的成绩,众人写下自己对这篇策问的评价,我们去掉首尾,取均值。”
此法众人皆无异议,各自取了一张纸写下成绩,而后交由刘琛计数。
这时不知是哪位考官眼尖地发现了一件事:“咦,这卷子的字迹看着甚是眼熟,似乎和第一场的无错卷极为相似。”
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有人拿了那份卷子出来比对,这么一看,果真是一模一样。
有些认同这篇策问的考官立刻笑道:“此人记性不俗,见解不凡,其才可与沈惊鸿一较高下。”
刘琛闻言,心生不喜。
“却还不知道这人诗文如何呢。”
便又有人去寻找卷子,七十几篇略微一翻也就找到了,众人交头一看。
反对派立刻大笑:“这也叫诗,不过是打油诗罢了,我看这人才华不过尔尔。”
刘琛听了又舒心了不少。
无论如何这人还是叫他上心了,异想天开,胡说八道,还妄图夺沈惊鸿的文名,他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才子”!
第十七章
定京里过了几天纵情酒色又忐忐忑忑的诡异日子,终于等到了放榜日。
放榜这天,郭巨力一大早就起身沐浴,焚香礼拜,然后催着慕灼华起床。
“小姐,放榜了!”郭巨力紧张极了,偏偏慕灼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要睡!”慕灼华死死抱着被子,“我不去!”
郭巨力气急道:“小姐,你怎么就不上心呢,他们都赶着去看放榜呢!”
慕灼华闭着眼睛说:“掉价,太掉价了!哪有会元在榜下等的,会元都是好整以暇坐在家里等的!”
郭巨力也觉得慕灼华说的有几分道理,又有些迟疑了。
“那……小姐,我去看放榜,你洗漱好了,别到时候报喜的人来了,你还在床上睡觉。”
等郭巨力出了门,慕灼华才从被窝里探出头来,两只眼睛圆溜溜的,哪里有点犯困的样子。
“妈呀,紧张死了。”慕灼华瑟瑟发抖,“万一没中怎么办,才不要去榜下让人看笑话!”
慕灼华知道自己那篇策问太危险了,刘琛和刘衍是主战的,而陈国多年对外战争都是胜多输少,自然主战派也多一些,她落榜的可能性极高……可是让她违背意愿写迎合旁人的文章,她也写不好。
“不如趁着这段时间,收拾一下行李吧……”慕灼华叹了口气,“好在赚了五千两,换个地方读三年再来吧。”
慕灼华也是睡不着了,起身梳洗,换了身青衫,便动手整理行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