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巨力不知何时睡过去了,她心情好,喝了一些酒,说好一起守夜,她却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慕灼华这一番自言自语,她没有听到,即便听到了,她也不懂。
她看着睡得香甜的郭巨力,无奈地笑了笑,将瘦小的她抱回房间,帮她盖上被子,这才关好了门窗出来。
还有一刻钟便是新的一年了,周围一片安静,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更加猛烈的雷暴。院子里的火堆早就熄灭了,凉意更甚,她拢了拢领口,刚想回自己屋,却又猛然顿足,抬起头看向西边。
墙头上那人一身暗紫色的华服,屈膝坐于高处,修长的五指握着一管翠绿的玉箫,弯弯的月儿坠在他的肩头,他低着头看她,温柔含笑,漆黑的双瞳映着一团红,不知是火,还是她。
慕灼华失神间,他已从墙头飞了下来,站在了她面前。慕灼华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抿了下唇角偷偷看他。
“王、王爷……”她垂下眼不敢看他,心头却又不自主地狂跳起来,悬了一夜的心仿佛才落了地,又被人提了起来。
“是在等我吗?”刘衍上前了一步,温声问道。
慕灼华抿了抿唇,没有承认,她微微板着脸故作镇定道:“今夜是除夕,下官本就打算守夜到天明。”
陈国的人,大多有此习惯,要在新春的第一时间燃香拜祭神明,祈求新的一年万事顺意。
刘衍笑着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见你准备香案供品?”
慕灼华支吾了两声,辩解道:“呃……心意到了就行,菩萨大慈大悲,想必是不会跟我计较的。”
听她这么说,刘衍便想起她祝菩萨生辰快乐的那套说法,忍俊不禁,执着玉箫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笑着道:“话都被你说完了,究竟谁才是菩萨?”
慕灼华冷不伶仃被敲了一下,吓了一跳,目光便落在刘衍的玉箫上:“王爷怎么带着玉箫来了?”
刘衍解释道:“今夜大长公主也进宫了,这是她赐予我的,为了那日别苑我握碎了玉箫之事。”
慕灼华有些诧异:“那玉箫,你是故意弄断的?”
刘衍一笑:“他们有意撮合我和孙姑娘,我却不愿意。灼华,我不愿意的事,没有人能逼我,我愿意的事,也没有人能阻我。”
他幽深的双眸含着笑意与柔情锁住了她,慕灼华呼吸一窒,有些无措地避开了他的凝视。
“今夜家宴,皇姑姑旧事重提,我已经和她说明白了,我心有所属,断不会和旁人结亲。”刘衍言辞坚定果断,如千钧之石压在慕灼华心上,“她问我,心上之人是谁,我没有告诉她名字,只是说,那人不愿意,或许,她这一生也不会愿意。”
慕灼华轻轻一震,抬起头看向刘衍的眼睛。
他低着头微笑,眼里心里都是她的影子:“她不愿意,却也不能阻止我喜欢,更何况,我知道她心里有我,离开我,她并不快乐。”
慕灼华的左心口仿佛被他攥住了,酸酸胀胀的,让她难过,却又哭不出来。
她不愿意自欺欺人,她知道自己确实对眼前这个男人动了心,她可以用繁忙的公务麻痹自己,让自己醒着的时候不去想他,却阻止不了他夜夜入梦,在心里越钻越深,越是远离,就越是亲近。
刘衍的距离极近,他勾起她的下颚,让她不能回避他的深情:“灼华,那日马车上,我说过的话都是认真的。你喜欢我,我便陪着你,你不嫁,我便不娶,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可好?”
慕灼华神情有些恍惚,疑惑地望着刘衍:“就这样……”
刘衍目光温柔而坚定,声音低缓而深沉,不断地蛊惑她:“对,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事,而我永远在你身旁。”
“不是所有的陪伴,都一定要以夫妻的名义。”
慕灼华感觉一扇大门在她眼前缓缓打开,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刘衍在门的那边伸手诱惑她,让她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
便在这时,漫天的烟花在他背后骤然盛开,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刘衍仰头一看,笑了一声:“新的一年了。”
慕灼华仿佛置身梦中,被刘衍的手臂箍住了腰身,他抱紧了她,运起轻功坐到了屋顶之上,在这里,没有了遮拦,黑夜中炫丽的盛宴更加清晰耀眼。
屋顶是倾斜的,慕灼华害怕摔下去,整个人贴在了刘衍身上,刘衍将她圈在怀里,笑着抚了抚她的后背:“有我在,不会让你掉下去。”
许是他语气中的自信和坚定安抚住了她不安的心,慕灼华终于缓缓放松了下来,在刘衍怀中仰起头来,看此起彼落,缤纷不绝的烟花。
不知那年烟波楼上,父亲为阿娘燃放的十里烟花,有没有今夜这般绚烂。那时阿娘沉湎于瞬间的繁华,却不曾想过繁华谢后的枯寂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