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衍的声音在殿中回响,余音不绝。
一顶北凉奸细的帽子扣了下来,十万大军守在城外,在场的十之八九都是只能动动嘴皮子的文官,又有谁能与他抗衡?
病了三年,蛰伏三年,可定王还是定王,众人此时才意识到,有定王在,定京乱不了。
刘衍沉默了半晌,给了众人足够权衡的时间,才再度开口道:“本王亦相信二皇子的为人,此事必然是北凉所为,但事情未查明之前,不得外泄,二皇子暂居定王府,由本王亲自保护。”
是保护,还是软禁,众人在心头一想,却也不敢多想。
就像此事是北凉所为,二皇子所为,还是定王所为,众人也不敢多想。
刘衍软禁二皇子,是想绝了赵家人夺位的心思,但众人心里也明白,刘衍既然这么说了,便也不会让二皇子有生命危险。
刘衍声音低沉,却透着让人不敢置疑的果断,刘琛虽有不满,却还是点头屈服了。
“就按照皇叔的意思处置吧。”
刘衍对礼部尚书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礼部立刻着手操办新帝登基事宜,至于伪造遗诏之事,本王亲自查证。”
礼部尚书拱手道:“王爷放心,我等必不负所托。”
刘瑜失魂落魄地看着眼前一幕,一日之内,他经历了大悲到大喜,又从云端跌落地狱,此时在经受不住这般折磨,气急攻心,猛地吐出鲜血,软倒在地。刘瑾扶住刘瑜,大惊失色,惊慌失措地抓住刘瑜的手臂喊道:“二哥!二哥你醒醒!”
刘衍上前两步,屈膝蹲下,按住了刘瑜的脉搏,片刻后道:“他只是急怒攻心,陷入了昏迷,没有大碍。”
刘瑾死死瞪着刘衍,眼中迸射出强烈的恨意与杀意:“是你……是你要害我们!”
刘衍一怔。
刘瑾咬牙道:“二哥没有修改遗诏,是你们故意栽赃……为什么……为什么啊……”刘瑾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为什么你们都站在大哥那边,皇叔……难道我们不是你的侄子吗?”
刘衍垂下眼,片刻后拍了拍刘瑾的肩膀,低声道:“我答应过皇兄,会护住他的孩子,只要你们没有做错事,我一定会护住你们。”
刘瑜和刘瑾被人带走,软禁在定王府,由侍卫严加看守。太庙发生的事,只有少数高官知道,这个消息也被封锁在极小的范围内,被刘衍和刘琛下了封口令,不得外传。
刘琛继位已成事实,礼部要同时筹备昭明帝与周太后的丧仪,还要筹备刘琛的登基大典,顿时人手不足,只能向其他部门寻求援助。没有安排到仪式筹备的人,便轮流到灵前值守。
昭明帝子息不繁,如今二皇子和三皇子又莫名被软禁,每日便只有刘衍、刘琛与柔嘉公主三人轮流守夜。
白日里刘衍强撑着主持大局,任谁也没有看出来他抱病在身,到了夜里无人之时,他才能在偏殿阖眼稍作休息。
慕灼华悄悄走进偏殿之时,刘衍正背靠着椅子,右手支着下巴闭目养神。俊美儒雅的面容上素白无瑕,仅在眉峰微拢出一丝褶皱,薄薄的仰月唇上沾染了淡淡的胭脂色,那是她亲手抹上的,让他白日里看起来精神一些,但到了深夜,却仍是遮掩不住浓浓的疲倦与乏力。
他是个警觉的人,但此时慕灼华走到了他身侧,他却依然毫无知觉。
慕灼华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叫醒刘衍,但他好不容易有了片刻睡眠,她又不忍心惊扰了他。慕灼华犹豫了许久,忽然听到刘衍低沉沙哑的声音轻轻说道:“看了这么久,到底想做什么?”
第四十四章
慕灼华心脏猛地一抽,呼吸一滞。
刘衍依然合着眼,唇角却微微翘起一丝弧度:“既然来了,为何不说话?”
慕灼华这才挤出一丝讪笑:“下官以为王爷睡着了,不敢惊扰了王爷。”
刘衍缓缓睁开眼,斜睨身侧躬身屈膝的人,淡淡笑道:“你又有什么不敢。”
慕灼华干笑一声:“下官担心王爷身体不适,给王爷送药来了。”
刘衍直起脊背,往后靠在椅背上,既不可见地舒了口气:“无妨,还能撑住。”
慕灼华见他伸出手腕,便上前搭住他的脉搏,专注地诊视脉象。刘衍借着偏殿内的烛光,不着痕迹地看着慕灼华的侧脸。她平日里总是嬉皮笑脸的,极少见她如此郑重,一想她这样的郑重专注是对着自己,刘衍的心尖便忍不住软了软。
慕灼华撒了手,从袖底取出药瓶,对刘衍说道:“王爷,这药瓶里还有十颗药丸,一日一颗,若实在觉得难受,每日可多服一次。”
刘衍接过了药瓶,那青瓷瓶子被她的体温捂得温热,将药瓶交给刘衍后,慕灼华便转身去倒了杯水给刘衍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