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落(9)
动物无四足,如人无四肢,人彘之刑。我全然不知你也会这般残忍。最后那猫四足被除去后,失血过多,还是死了。
而你脸上的三条伤痕,在太医的调养下,未留下半点痕迹。
那时我真正认识到,你不是猫,而是虎,自有威严与底线,容不得别人侵犯。即便以这天下牢笼都关不住你。但我又会忍不住想:你不过是个孩子,没人教你,却将人心看得比谁还透彻,是经历过些什么?
可又想,你终究生于帝王之家,这些又何需旁人来教,耳濡目染罢了。
以致后来长莞向你下毒被揭发,在我看来也不过顺其自然。她早该在你警示时她就收手。只是谁又说得清这世间人心,说变就变,常常一瞬便物是人非。
第12章 祁诩卷(三)
十一岁,你我共度第二个春秋,发生了许多事。其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长莞下毒害你这件事。
你中毒昏迷三日,我就守了你三日,盼了你三日,太医进进出出,我当真怕你就这样走了。
你醒来的时候,我心中腾跃起的欢喜此生难有。
“醒了?”
“嗯。”你躺在床上,睁开眼,一片灰白。
“再休息儿吧。”我忍不住说到。
“不必了。”待眼里清明些,你转过头来问我:“几天了?”
“三天。”
#VALUE! “这么久啊,太傅,你教我‘为人君,止于仁。’恐怕我是做不到了,我想要她死。”你转过头看着我,却又像是没看我,眼中独留空洞让人心慌:“你知道吗?我七岁,因为调皮被父妃打得半死时,是她,哭着为我上药。怕我一个转身就把伤口弄开,日夜守着我。我八岁,被人暗害下毒,也是她,为我拿药,煎药,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我,对我说绝不会背叛我。这么多年,那么多人想要我死,我都想要拼命活着,不过是有人在意我,我也有在意的人。可现在,我在意的人也想我死了。”你抬眸,这才真正看着我:“我有那么讨厌吗?为什么大家都要我死?太傅,是不是我太不听话了?是不是?”你不停的发问,眼泪从眼角滑落。你只是看着我,我的心便一寸寸收紧,有些不舒服。
“没有,殿下很乖。”我努力的摆出一个笑脸,摸了摸你的头以示安慰:“殿下很好,真的。”
“是吗?太傅,我可以叫你祁哥哥吗?”
“这……有违礼数,不妥。”
“可是,上次你的堂妹进宫之时,她唤你祁哥哥,我十分羡慕。我从小就未有哥哥,太傅可愿?”
“殿下如果想,那便如此。”你好像是孤独太久,有那么一点点温暖便拼命要抓住不放的溺水之人,即然一个称呼就可救你,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嗯,祁哥哥,我想起来,出去走走。”
“那便起来吧。”
我扶着你起来,你乖乖的穿好鞋,走到梳妆的地方,自己把头发扎好,一副不要任何人管的模样。只因你知道,那个每日清晨替你梳妆的人再也不在了。我退出寝宫,站在梨树下等你。
你出来时,天已经阴云密布。我拿着小安子刚送来的油纸伞,与你对视时,突然发现你竟如此瘦了。身后是阴沉着的天幕,下面是红得刺眼的宫墙,风吹得你的袖子鼓胀起来。你只是天地间小小一只。
与你漫无目的在宫中走着,雨也如期所至,我撑开伞与你并肩同行。
“去看看她吗?”我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你扯着我袖子的手徒然抓紧,唇咬得泛白。
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点了头。
天牢前,还未走近,你我便都停下了脚步。那一声比一声更惨冽的叫声,是长莞。
“祁哥哥,我是不是错了?”你睁着漆黑的眸子望着我。
竹伞从我手中滑落,雨滴打在我们身上。
我蹲下身子,用双手捂住你的耳朵:“别听了。”你却摇了摇头抬手把我的手从耳旁拿开,笑了起来:“我要听的。”
“何必……”我未说完,你便打断我:“她一定很恨死我了,真好,能被人记一辈子。”
你啊,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明明就伤心的要命,也勉强自己笑着,倔强无比。
一个时辰后,雨把我们全部打湿,你才道:“走吧,回重安殿。”
“嗯。”
第13章 祁诩卷(四)
长莞被处决的前一晚,我去见她。
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她坐在中央。
白色的囚衣因为被血浸湿,呈现出暗红色。
可她有一双再狼狈不失神彩的眼睛,一点也不像会是害你的人。
她那双眼晴看向我的身后,像似期待着什么人……
“你不用看了,殿下不会来的。”我冷冷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