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月/莲动下渔舟(84)
“楚空青拒绝了?”陈梓猜测道。
“你说呢?”谢思秋一口喝干了酒,“楚空青最讨厌别人对她指手画脚,是一点没留面子,把我父亲赶了出去。我挨了一顿骂,一气之下就和她吵嘴。我说你救谁不是救,救一个达官显宦和救一个贫民百姓究竟有什么不同?结果她次日就抛下我一个人径自走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我觉得是你错了。”陈梓一锤定音,“你在强词夺理。”
“所以我后悔了。”谢思秋叹气道:“我甚至把谢家子弟专属的令牌给了她。人与人之间一错过,就是几年几十年的不相逢了。”
他的肺腑之言触动了陈梓,他和江吟分隔两地,音信全无,连见上一面都难于登天,怎么不算错过呢?
远远的飘来了吹奏芦管的声响,陈梓眼望着头顶的皎洁孤月,耳听着饱含悲切的哀歌,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余幼年时算过一卦,批文如下:白虎主杀伐,荡尽人间不平事。然命途多舛,恐不得善终。余不信命,但生死之事终归难料。为国捐躯,乃余之幸也。若客死异乡,但求清明一杯水酒足矣。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此心此情,日月可鉴。”
江吟的泪打湿了锦书,模糊了陈梓工整的字迹。
玉安寺建在江边,成日里香火缭绕,是临安最负盛名的佛寺。
“施主您请。”住持握着佛珠,微笑着迎接一位出手阔绰的香客。
“我要立一座长生牌位。”江吟将一叠银票压在佛像前,“供最好的檀香。”
她跪在蒲团上,衣不沾尘,双手合十,虔诚地许愿菩萨保佑陈梓一生平安,长命百岁。
佛曰:转身即是正道,放下才能解脱。于江吟而言,她放不下,挣不脱。
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江上的潮信如期而至,像是千军万马裹挟着战鼓咚咚而来,江吟听着雷鸣般的潮声,一波接着一波地涌上来,仿佛置身其中。只是不清楚,军中敲响的战鼓与江面的潮水有何分别。
“施主若有烦心事,何不抽一支签解解惑?”僧人拿来沾了灰的签筒,仔细地晃了晃,递到江吟面前,请她抽一支。
“谢谢您。”盛情难却,江吟实在不好推脱,便随意地挑了一根。
岂料,僧人的脸色在看到签上刻着的小字后立时变了,他来回摩挲了几遍,迟迟没敢下结论。
“是卜不出吉凶吗?”江吟问道:“需不需要我另抽一支?”
僧人摇摇头,迟疑良久终于将签子还给了江吟。
上头赫然两个不详的小字:大凶。
第44章
塞外传来噩耗,震惊朝野,北狄派出了最顶尖的刺客,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城内,连杀陈家及其旁支一十二人,血溅城楼。
经历了这场残忍的屠杀后,陈氏一族唯剩陈梓一人。
长久以来挡在南阳百姓前的最后一道城墙,破了。
无论是朝堂上的议论纷纷还是市井中的众说纷纭,对此事的看法大抵是一致的,北狄主动挑衅,意欲开战,南阳自然不甘示弱,必须给予反击。陈将军殉身,虽是举国痛惜的悲讯,但尽早为他报仇雪恨方是正道;再者,陈家还有陈梓,就由他统领千军万马也未尝不可。
然而,普天之下,却有一个人不这么想。
江丞相联合朝中的几位重臣,已经上书了三次,请求萧元调兵至塞北,以定军心;同时下旨封陈梓为名副其实的镇远将军,传承其父遗志,安抚民心。
可惜,他的三次谏言,皆被君主束之高阁,置之不理。
“你看看,一堆折子,朕根本批不完。”萧元怒气冲冲道:“剩谁不好,剩个陈梓,兵权压根收不回来。这下完了,大臣们都催我提拔他,让他名正言顺地成为南阳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将军,简直是痴心妄想。”
“陛下息怒,别气坏了身子。”慕容恒肩上停着信鸽,“我收到了信,他们点错了人数,疏忽了当日在营帐外戍守的陈梓,此事确实是他们办事不周,我们另想对策。”
“来得及吗?”萧元气急败坏,“雁门关目前城门紧闭,连一只鸟都飞不进去。他们吃了大亏,吸取了教训,有了防备,你的人再混入城中是绝不可能了。”
“那我们就一鼓作气,攻破城门,拿下陈梓。”慕容恒提议道:“一不做二不休。如果放任不管,他们迟早会发现您与北狄的合作。不如斩草除根,先发制人。您相信我,我们此行只为铲除彼此的心腹大患,并不为争夺南阳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