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月/莲动下渔舟(61)
掌心的白玉钗被人悄悄抽走,陈梓瞬间惊醒,下意识一抓,攥住了一只纤细的手腕。
他起初以为是看错了,因为呈现在眼前的,是江吟沉静的笑颜。
她的眼里闪着细碎的星光,比一年前消瘦了些。陈梓呆了一呆,心头骤然涌上一股失而复得的狂喜,不由自主地扣紧了她的腕骨。仿佛这么做,江吟就永远不会消失。
“你掐疼我了。”江吟眉头微皱,却不挣脱,另一只手抚了抚陈梓的脸颊,为他拭去了哭过的痕迹。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陈梓如梦初醒,赶忙松开手,给江吟揉揉泛红的手腕。
“我又没怪你。”江吟捡起白玉钗,心疼地吹了吹,“三更半夜的,你为何躺在湖边?困了就去床上睡,他们总不至于连住的地方都不安排。”
“其实是因为——”陈梓刚要张口解释,被江吟一把捂住嘴,严肃地教训道。
“我知道你年轻,爱逞强,但也不能不爱惜身体,春天的晚上就不冷了?你看不到满地都是清冽的露水吗?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都这么糟蹋身子,要我怎么放心?”
她说着说着生气了,狠拧了一下陈梓。
“我……我以后不敢了。”陈梓哑口无言,“你……你原谅我。”
他被江吟一凶,早忘了该说什么,只一个劲地向她道歉,保证不会再犯。
“言归正传。我问你,白玉钗怎么到了你手里,是捡来的吗?江吟将钗子递给陈梓,左思右想都猜不出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离奇的事情。
陈梓诚实地摇摇头,还没作声,眼眶先湿了。他原本不知江吟回了京,当下便自然而然地笃定她是进宫陪伴太子,连象征着那段情谊的钗子都一并送了出去。
“你留着它,我很高兴。可我想求你一件事,行不行?”
“什么事?”江吟云里雾里,但见陈梓伤心欲绝,还是耐着性子哄道:“你尽管提,说什么我都答应。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哭哭啼啼的,若是让旁人瞧了去定要笑话。”
“你别把我送你的钗子转赠给别人,求你了。”陈梓低着头,说完了又觉得不妥,便补上一句,“我那儿有不少陛下赏赐的银钱,你全都取了去,能买一千一万只送给他。”
“你瞎胡诌什么,我怎么可能——”江吟不假思索道,说了一半突然灵光一闪,想通了整件事情的关窍。
“你从太子那拿走的发钗,对不对?”
陈梓只当她承认了,胸口一阵阵发闷,比在战场上受刀剑之苦还难受。
“我走后,咱们就当缘分已尽。你若觅得好归宿,写封信寄给我,我必备厚礼相赠。”
他一字不差地重复了当初临行前的话,倒使江吟大为惊奇。
“我……我是真心祝愿你。太子殿下宽和有礼,待你一定很好。他日登临储君之位,封你为后,就是我区区臣子高攀不上的了。”
江吟托着下巴,几次想去揪陈梓的耳朵都克制了下来,化作了一声冷笑。
“那如果他对我不好,像当今皇上对我姑姑似的,该怎么办呢?”
她和陈梓并肩坐在柳树下,大致地讲了一些萧元和江听雨之间的纠葛,听得他唏嘘不已,连连叹息。
“你姑姑真可怜,你家里人能不能想想办法,和陛下求情放她自由。”陈梓不忍道:“我也愿意助一臂之力。”
“你当皇帝的后宫是你家后院吗?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来去自如?”江吟戳戳他的脸颊,嘲讽道:“表面光鲜的空壳子罢了。十年来,我父亲写了无数折子,想了无数法子,包括让我姑姑假死,留一副空的灵柩埋入皇陵,都被萧元一一拒绝。说什么结发夫妻白头到老,他又何曾珍惜过她,可笑至极。”
“别气别气。”陈梓拍了拍她的后背,“太子殿下大抵不是这样的人。他虽然身患残疾,但品德高尚,是君子的风范。”
“你糊不糊涂?”江吟心头火起,拽着陈梓胸前的衣襟,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和他见了几次,就如此着急地为他辩解。我和你的关系难不成比不上他?我偏要我说讨厌他,讨厌萧元,讨厌那些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
“江吟,你冷静点。”陈梓终于掌握了重点,顺着她的话道:“我绝没有那么认为,我——我巴不得你讨厌他,因为那样,我就还有机会。对不起,是我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