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月/莲动下渔舟(38)
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
“可是你不来,祖母就要把我许配给别人了。”江吟嘟囔道:“我偷听到她和表哥商量我的婚事,决定年后就送我进京城,选一个品行端正家境良好的夫婿尽早成婚。自是寻春去校迟,不须惆怅怨芳时。你当真要和杜牧诗里写的一般,待我嫁作人妇,无可挽回的时候再来追悔莫及吗?”
陈梓面露挣扎。经过这惊心动魄的一晚上,他心里的杆秤渐渐倾斜,但到最后关头还是坚决地摇摇头,道:“婚姻大事,三书六礼、三媒六聘都得一一完备。我不日启程,身无长物,贸然求娶,只会委屈了姑娘受旁人的指指点点、碎语闲言,以至于耽误前程。”
“你百般推脱,是看不上我吗?”江吟打定主意要刺激他答应,于是拔下发间的白玉钗,道:“你以为我会在意别人怎么说吗?难道我还要把他们的难听话放在心上?女子的名声固然可贵,可我认为此名声非彼名声,不是所谓的贞节,而是正直的品德。正如谢思秋说的,商人同样有一颗报国之心。我行得正,坐得端,岂惧人言?”
她眼睛中似乎凝聚了千万柄利剑的寒光,令人不可逼视。
陈梓愣了愣,只见江吟朝他躬身施了一礼,道:“吾当与君同生共死,不负鸿鹄之志。”
第20章
林君越心绪不宁,绕着府里转了几圈,只觉林府上下格外沉闷,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陈梓昨日找他辞行,按理说现在应该已经离开江南,回到京城了。林君越驻足庭前,正暗自庆幸时突然听见了叩门声。
来人略显犹豫,迟疑半晌才缓缓开口:“我——”
“你怎么在这?”林君越揉揉眼睛,吓了一跳,当即扳过陈梓肩膀把他使劲往外推。
陈梓莫名其妙,险些被林君越撞个踉跄。闹出来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几个小丫鬟。
锦瑟探出头来飞快瞥了一眼,机灵地搬来了救兵。
江吟跑下台阶,拽住了林君越的手臂,正色道:“表哥,放开他,是我让他来的。”
“小妹,你莫不是昏头了,他有什么好的?”林君越又气又急,愤愤地松开手。
他苦于不能将实情告知,只得旁敲侧击地暗示江吟。
“陈梓的学识、品行、家世哪样不如你们选的那些了?”江吟挡在陈梓前面,毫不退缩道:“他是白虎将军的后代,门槛不比江、林两家加起来都高?”
“白虎将军”四个字一出,林君越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他不由分说地扣住江吟手腕,把她强行拉到身后,呵斥道:“怎么,还没进陈家的门胳膊肘就往外拐了,胡言乱语什么呢?”
“文臣武将,孰轻孰重,你心里自然清楚。”江吟辩驳道:“论起家世,陈梓无可挑剔。”
林君越恼怒江吟不留情面,下手愈发没个轻重,硬生生在江吟雪白的皮肤上掐出了几道鲜明的印痕。
“你扯疼她了。”陈梓看得心一惊,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即使是兄妹之间相处,也请有个分寸。”
“我们林家的事,何须你来插手。”林君越愤愤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染指我妹妹?”
他视陈梓为洪水猛兽,不惜用最难听的话侮辱他,叫他趁早滚出临安。
陈梓愣了愣,还没说话,江吟却生气了,一把挥开林君越的手,反手就往他脸上扇过去。
众人都没想到她竟如此胆大妄为,一时忘了阻拦。
“冷静,江吟。”关键时刻,陈梓几步冲上前,捉住江吟高高扬起的手掌,阻止了这一场争执。
“你讨厌陈梓,要赶他走我都忍了。”江吟眼眶微红,“但他是我邀来府上做客的,你不给我面子,肆意奚落他,是当我不存在吗?”
林君越惹得妹妹大滴大滴地落泪,不禁有些后悔,但想到她早在墓前发过誓,今生已和陈梓无缘,便硬着心肠继续说道:“总之,我是不会同意的,你趁早回去吧。”
陈梓揉了揉江吟的头顶,对林君越道:“陈某自知高攀不上,原本不敢奢求,但承蒙江姑娘厚爱,感激不尽,斗胆求娶。我与江吟相识于微末,既不为财,也不贪利,纯粹是仰慕她的品性。在下自知无甚回报,唯有全心全意对她好才能报答这份恩情。”
林君越表情松动了一瞬,想到他也许是真心的,偏偏造化弄人,投错了胎。
假如你不姓陈,作为师长的我,定会对你青眼有加,极力促成这门亲事。
“我要先带他去中堂。”江吟拉着陈梓,抬脚就往里走,“交给祖母定夺。”
完了。林君越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事要是捅到祖母面前,江吟少不了一顿难堪。至于陈梓,恐怕是走不出林家的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