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郎冲了几十圈仍昂着头,奔过时还踢了一脚步履蹒跚的许胜。
许胜的屁股受了一踹,险些扑到地上,方要骂出来,人已经跑远了,他悻悻对一旁的李相抱怨,“这小子以前一副废物样,如今怎么这般能耐?”
李相也在喘气,“当初他扛过来,我就知道不能小看,难怪——史勇都——服了他——”
史勇偷懒没有前冲,与几人跑在一处,咧嘴笑道,“老子傻么?这是棵摇钱树,还不得搂好了?”
王柱脚步虚软,淌着汗上气不接下气,“没错,听说这小子在青木军闯了大祸——居然没受罚——定是有来头的——将来说不定——还能当将军——娘的累死我了——”
他说得断断续续,最后一句突变,惹得几人大笑。
史勇帮他托了一把沉木,嫌弃道,“就你最孬,还有两圈撑着跑完,不然又要加罚。”
王柱背上一轻,总算稍缓过来,翻了个白眼,“我才从外头弄到两个瓜,嫌孬你们别吃。”
他之前是个贩货的,精明活络,与营卫套好交情,总能弄些东西进来,几人一听大乐,一番嘻哈乱赞,脚下都似生出了劲。
陆九郎跑得忘形,抛开队友迎风越奔越快,有一种无所不能的飘然,正当意气风发,一个纤瘦的身影扛着沉木奔过,冷却了他所有骄意。
韩七时常一同训练,她虽是个少女,却有极强的力量,能拉最硬的弓,举最沉的锁,挥枪数千次从无一日懈怠,练到汗湿重衣,她对士兵要求严格,对自己更是苛刻。
陆九郎忍不住暗中比较,尝试同样的训练,未过半已精疲力竭。一个天之骄女为何要自讨苦吃,他始终无法理解,直到偶然知晓了答案。
夜里一帮队友蹲在营房外啃瓜,王柱鬼祟的说出,“知不知道,韩七将军其实是养女。”
这一言极为震撼,众人无不惊讶,争相询问。
王柱得意的吐了一口瓜籽,“方将军的亲卫说的,她进韩家的时候大约五、六岁,有人猜是外室所生,其实和韩大人毫无关联,就是韩夫人收养的。”
石头愕然道,“她与韩小将军极要好,怎么可能不是亲的?”
史勇想得更实在,“养了这些年,和亲生的也不差了,以韩七将军的能耐,韩家只怕还舍不得将她嫁出去。”
李相啧啧称奇,“难怪韩大人几个女儿,只有七小姐从军,我看她找夫婿可不易,什么样的男人降得住?稍有争执岂不给她揍死。”
伍摧很是不屑,“有什么好争执?换我百依百顺,说东绝不往西,当祖奶奶一般供着,养女也是韩家的,在河西就如公主一般,娶到手还怕没有富贵?”
陆九郎听着,心思不知转了几道,面上一声不吭。
史勇锤开另一个瓜,嘲笑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天没黑就发梦,她瞧得上你?你举的石锁还不及她的一半。”
不料他说话分心,手劲没控好,瓜皮四裂而迸,溅了一脸瓜汁。
众人哄堂大笑。
作者有话说:
本章比较瘦,中午多放一章哈
第35章 嗢末人
◎我喜欢男人,但要最强的。◎
河西的原野嫩草初萌,阳光烂漫,野鹿成群出没,正是一年春始。
陆九郎有一群伙伴嬉笑为伴,日子格外欢乐,以至于忘了曾对石头说过的话,韩家耗费无数金银炼出的强兵,绝不是为安养闲人。
韩七点了八百新兵游击,深入西北的荒野,长驱掠袭蕃人的部落。
陆九郎一干人都在其中,他心情复杂,禁不住又琢磨逃走之事。上战场是要掉脑袋的,他不愿莫名其妙的将小命送了,但逃跑的风险也不小,他已深知荒野的可怕,并没有独行的能耐,纠结良久仍没对策,只能跟随出营。
骑马虽有乐趣,长时间的驱驰却是一种折磨。几百新兵一出营屁股就粘在鞍上,从日升奔到日落,大腿磨得淌血,腰臀颠散了架,整个人酸疲不堪,爬下马背无不打晃,宛如一群蹒跚的老太婆。
唯有韩七始终精神抖擞,似不知疲倦,她带了有经验的老兵,但从不倚仗指引,自己就能按军图与星辰校正方位,寻到水源与村落。
尽管新兵个个叫苦不迭,但人的适应力极为强大,十来日后陆九郎居然也惯了,疲累还能忍,更难熬的是补给极少,时常食水匮乏。陆九郎这一日饿得头昏眼花,腹鸣如鼓,心火燥腾不堪,突然手里给塞了一物,竟是半块干馕。
史勇的脸庞也瘦了,骨架还是大,对他挤了挤眼。
馕饼极为干硬,大概被史勇揣在怀中,有股汗馊味,换在从前,陆九郎用来喂狗都嫌差了,这时却舍不得咽,含在嘴里反复嚼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