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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凰引(26)

这是一队夜巡的军卫,领头的队长打着哈欠,正发着牢骚,猛然被撞了个葫芦滚地,跟随的士兵也傻了,半晌才有人忙不迭去扶队长,有人提枪指住木雷,场面混乱不堪。

木雷喘息紊乱,汗淋淋的指向幽巷深处,所有人都看出他的恐惧。

士兵们大着胆子搜去,随着灯笼过处,驱开凝滞的黑暗,风已经停了,仍是一条静谧又寻常的空巷,不见半分异样。

杜槐在宴上饮得欢惬,已有五分醉意,与同僚说笑之余不经意的一顾,揽过身边的美人一问,“你的姐妹呢?怎么好一阵不见?”

小美人半是娇嗔半是醋意,拂开了他,“她闹肚子去了恭房,大人有我不够,还惦着另一个,男人就没有不风流的。”

杜槐受着美人嗔责,反而笑了,这个的风情善睐固然可喜,另一个的明稚玉秀同样引人,迟早要兼收了,他按着心痒,搂住美人好一番谑哄。

陆九郎任他作态,漫然与之调笑,无意中发现冯公也在望来,想必对小七不见有所疑惑。他故意飞了个挑衅的媚眼,见对方无表情的转开,方觉得出了一口气。

忽然一个军士上堂,“钟大人,蕃姬归途遇袭,幸遇我等夜巡时救下,歹人逃去不明,是否进一步搜索,还望示下。”

军士腆着肚子颇有得色,难得能有机会在高官宴席上露脸,他刻意拔高了声量。

钟明一听面色陡变,立时起身询问。

众人大为惊讶,均是关切起来,军士其实连歹人的影子都没见着,索性胡编一通,将自己的勇武夸大了十分。

文官还罢了,武官一听就知不实,钟明更是恼火,将人打发了准备自己去查问。

外厢又有来报,这次的消息更为震骇,“大人,城西有宅子大火,邻近百姓称内头传出多人的惨呼与杀喊,正是藩姬之宅!”

全场一静,觉出了诡异,无数眼睛齐齐看向钟明。

冯公不动声色的啜了口酒,瞟了一眼杜槐身边的美人。

城西的大火燃在巷尾,左右并无人家,邻舍除了一夜惊哗,幸未受到波及。

人们起初以为是盗匪所袭,直到院内检出几十具青壮的尸体,以及散落的弯刀,主屋下方的密室,一切都变了意味。

能解答这些隐秘的除了蕃姬、逃走的随侍,再就是钟明了。

防御使的官邸临着城中大道,五层楼台高峻气派,重檐展翘,周元庭曾在此楼理政逾二十载,直到数年前腿脚不便,才移去了后宅的书房。

这一日他又踏进上层,推开了檀木细格的窗扉,俯瞰城中的无数民宅,昨夜的大风吹掉了不少旗幡与屋瓦,百生纷纷嘈嘈的修整,对此习以为常,这座边城从来就不是宜居之地。

钟明如今一身囚服,被侍卫押着拾阶而上,来到防御使的案前。

周元庭注视着他,久久方开口,“竟是你,为什么?”

钟明空前的平静,“让大人意外了,来此上任时我也未想到,竟会是我。”

周元庭又道,“你勾连蕃人到底受谁指使?”

钟明毫不迟疑的回答,“当然是童绍,他受了蕃商的贿赂,让我协助行事。蕃人视韩戎秋为大患,知道他将不携兵卒入城,怎么肯错过难得的机会。”

周元庭沉默不语。

钟明却侃侃而言,“大人一定奇怪,我在童绍手下尝尽苦头,为何还受其驱策?以他的张狂跋扈,连大人都要避让,我何必自取其辱的相抗,谁肯体恤我的苦处,为我言一声不公?”

周元庭缓缓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怪我。”

钟明昂首道,“属下不敢,童绍的姨母是大皇子的奶娘,背倚着通天梯,谁敢与之为敌?只有我蠢到得罪,是我自作自受。”

周元庭没有置评,只道,“你初来时严明自律,与其他人大不相同。”

钟明虽是自嘲,胸中的愤懑难平,“我要是肯苟且循私,也不会得罪上头受贬,哪怕戍边也认了,到头来仍逃不过小人摧折,既然举世皆浊,我何必独清?”

周元庭默然。

钟明讥讽的一哂,“其实人谁无私,童绍各种倒行逆施,大人听之任之,直到他要搅了河西会谈,影响大人的功绩,这才加以辖制;而大人不仅与河西军暗通款曲,连他们杀人焚宅也予以宽纵,与童绍有何不同?”

周元庭并不在意,平静的道,“河西于中原就如塞上长城,朝廷无力才沦失近百年,如今有归附之意,童绍为一已私欲而阻掣,钟大人难道不知此事之重,关乎子孙万世之计?”

钟明一窒,忽然失了声音。

周元庭身形微松,现出老迈之态,“近几年我确实放纵童绍,但既负守疆之任,该做的不该做的仍是有数。你再恨也不该效童绍勾连外敌,失了大节,且不论朝廷的惩处,自身能不以为耻?将来何以对后辈,何以对宗族父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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