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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凰引(184)

胡娘子幸灾乐祸,“难怪说商不与官斗,冯公就算有泼天的富贵,也得低声下气来示好。”

老邢嘿然一笑,“等着瞧吧,今夜之后又是官绅一团和气,谁也不耽误谁发财。”

一别十余年,西棠阁还是以前的模样,楼苑丛立,高檐画梁,与石头的记忆差别不大。

当年他是个街头混子,视这里如天上仙窟,连大门也不敢近,今日大大方方的踏进来,却发觉桌椅陈旧,景致僵拙,摆件也俗气,远不如沙州的繁丽富贵,更不必提金壁流辉的长安了。

都说人生如梦,但石头做梦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被奉为上宾,与城中的达官贵人并肩而坐。

此次宴客的声势极大,冯公遍邀了全城高官,现身的不是裴佑靖,而是一个形貌相近的男人,他身形略宽,带笑迎人,气质少了隽雅,多了商人的世俗圆滑。

陆九郎虽是初见,心底清楚,这才是裴家真正掌理经营之人,三爷裴兴治。

裴兴治明白陆九郎跟裴家有旧怨,但天德城是入中原的要道,总不能就此阻断。

他的姿态格外谦低,“陆大人英名远扬,朝野俱知,当年冯某不识英雄,有诸多得罪之处,实在愧煞。”

陆九郎似笑非笑,摩着酒盏不答话。

裴兴治长袖善舞,当然不会在意对方的冷待,又道,“如今要说大人有大量,请求恕过旧事,未免太没脸皮,冯某只求来日方长,大人给个机会,容我等有所弥补。”

他虽然来天德城不多,给官员的打点从来不断,登时有许多人随之附和起来。

魏宏哈哈的一谑,“说起来座中有谁不是两眼昏花,错把英杰当寻常,个个该罚,陆大人来了宴席就是给面子,多喝几杯才是赔罪。”

裴兴治顺势满饮一杯,气氛缓和起来,众人欢笑倒酒,轮番自罚为饮。

陆九郎宛如看戏,只是不言,众人察颜观色就知不妥,谈笑稀落下来。

梁容随之开口,“陆大人初来就任,有不快只管训斥,千万不要放在心里,假如政事或日常有所不满,我等愿为阁下分忧。”

陆九郎也不客气,慢条斯理的道,“梁大人所言不错,我的确有些不满。”

他一挑明,众人反而松了口气,好歹有个说法,不至于摸不着头脑。

陆九郎一召,堂外的士兵抬进两只沉重的箱子,裴兴治微微变了颜色。

兵士将箱盖掀起,宝光明耀而出,满盛的金银珠玉看得人怦然,席间起了一阵轻微的抽气声。

陆九郎站起来,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屏后的明烛,室光似为之一黯,“前日冯公将这些送到副使府,公然行贿高官,各位如何看待?”

宴堂鸦雀无声,人们的面上都不大好看。

裴兴治情知不妙,立时低头,“是我行事不当,还请陆大人恕罪。”

陆九郎压根不理,对着满堂傲如无人,“各位大概很疑惑,圣上为何派我来这里。”

宴堂气氛僵冻,针落可闻,无一人敢接话。

陆九郎猛一掷盏,碎瓷砰然四溅,震得众官色变,“因为天德城太不像样!官不成官,军不成军,叫我来整治一番!”

石头已经酒足饭饱,擦了擦嘴,从桌边摸刀起身。

第102章 塞上风

◎我若不来,魏大人哪有军功?◎

河西强盛的城池不仅有沙州,还有裴家所在的甘州。

甘州的南边依着高峻的祁连山,中间是广阔的平原,众多河流穿绕而过,丰茂的草原奔腾着野马,泽地水鸟翩飞,春夏时节犹如江南,有塞外难得的大量宜于耕种的土地,才养得起骁勇善战的锐金军。

作为甘州一地最重要的人物,裴氏家主裴佑靖已经许久不曾露面。

甘州城外一百多里以外,皓白的雪山之下,有一处风光秀美的佛寺,陡峭的山壁凿出深狭的石窟,由栈道勾连相接,虔诚的僧人在内坐禅研经,避世苦修。

天风吹拂,佛香淡淡,一位老僧在窟内在向聆听者讲经,底下的窟门处忽的生出喧嚷。

一个魁梧的男子不顾僧人劝阻,闯进来一喝,“五弟,裴家的事你还管不管!”

老僧被打断也不恼,对来人合什一礼,起身避去别窟,留下聆听者与之独处。

裴佑靖一身素服,双鬓斑白,持着玉佛珠端坐蒲团,神气寂淡,“大哥,族内的事务均已是四哥决断,何必来此相扰。”

来者正是长兄裴安民,要不是事情着实棘手,他也不会来此,捺着烦燥沉声道,“三弟在天德城给陆九郎下了大狱!”

裴佑靖捻珠的手一顿,目光锐利起来。

裴安民将经过述了一遍,恨道,“那狗东西先作出大方样,应了说合,等三弟一去就将人扣了,连带府内外彻底清抄,所有人关进牢里重兵严守,要韩七将军亲自过去相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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