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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凰引(131)

裴佑靖在中军执千里镜望见,眼皮微微一跳,全神而观。

敌兵回神迎击,倾力反绞,陆九郎接连挑死敌将,所过处死伤无数,枪与马如蒙血洗,杀得通身发烫,吸引了后军的大量兵力。

裴行彦在远处观战,按说该配合从另一边杀入,却迟迟按辔不动。他的心神激烈的摆荡,一面新仇叠着旧怨,恨毒了陆九郎;一面又在恐惧,万一冲杀不成,岂不是自陷敌阵,哪还有生理。他转了无数念头,极希望有人能拿个主意,却连裴盛也退在十余步外,目光绝不相触。

裴行彦最后将心一横,扫了一眼战场,“撤!那狗东西爱冲,让他自己去死!”

一缕朝霞投落原野,天地漾起一层红光,宛如稀薄的鲜血。

裴佑靖面色幽寒,垂下了千里镜。

史勇带着近卫营奋勇拼杀,迟迟不见应合,越来越慌,“妈的,裴家那货怂了,骗了我们!”

陆九郎也发觉了不妙,他万没想到,裴行彦竟然临阵退缩,如今三千人陷在敌阵,一退前功尽弃,还如何拿军功娶韩明铮,裴家指不定还要反咬一口。

他激血上涌,目眦欲裂,“拼!等击杀了大将,老子回去咬死他!”

赤火兵顽强的冲前,但四周围得铁桶一般,敌刃纷纷袭来,几乎寸步难移,陆九郎竭尽全力的冲杀,依然在央格百丈以外。

央格毫不动容,只当这三千人是送死,连看一眼都不屑。

后军的动静传到前军,韩平策觉出异动,振臂劲呼,青木军如激浪前涌,随着天光一层层向前推进,蕃军开始吃紧,有些稳不住了。

陆九郎一行几乎折损殆尽,最后的数百人淹没在黑压压的敌阵,不断被斩得血肉支离,倒下时已不成人形。

陆九郎依然在试图前冲,敌人似不绝的海水,绵绵不断的封涌。

石头绝望的喊道,“九郎,冲不过去了!”

史勇多处挂彩,拼命吼道,“撤啊!不能白死!”

这一撤万事皆休,陆九郎愤怒又不甘,恨不得战死算了,直到史勇一耳光甩到脸上,他才彻底清醒。史勇也不管上下之别,扯转他的马头向外冲去,赤火兵由攻转退,拼力朝外杀,一路退一路折损。

陆九郎拼死杀到敌阵边缘,几名敌将左右夹攻。他伏鞍一避,腰侧豁开了血口,回枪挑下一人,冷不防侧旁一枪从颊上擦过,登时血流披面。

陆九郎顾不得理会,忍痛还击,纵是他骁勇无比,难敌乱枪纷落,眼看一枪未能封住,性命将休,史勇舍死一扑,用身子挡下了枪刃。

史勇口中涌出鲜血,攥着枪尖不让敌将拔出,以最后的力气吼出,“走——”

陆九郎近乎要疯了,戾气溢身,一心与敌将同归于尽,此时青木军的前推带来了极大的威压,蕃军开始乱起来,后军对小队攻绞也缓了,加上他杀势极猛,竟带着残部冲了出去。

央格见蕃军被河西军的压制,知大势已去,再战只有全没,当即传令撤兵。

河西军并未趁势追袭,原地收兵整待。韩平策越发不解,直到转回中军,进了大帐,他才明白内情,禁不住双膝一跄,跌跪在父亲的榻前。

第71章 隔山岳

◎我可怜的丫头,要是你阿爹在——◎

韩戎秋每次出战归来,百姓均会喜悦的欢簇,载歌载道,发自内心的祟敬,谁想到这一次寻常的秋征之中,他竟突发恶疾,溘然长辞,连一句话也未及交待。

大军送归之时,整座沙州城都沉寂下来。

韩氏全族在城外相迎,韩平策伴着父亲的灵柩,双目红肿。

韩夫人浑身缟素,形容憔悴,脊背挺得笔直,抬手抚过漆黑的棺木。

漫天的纸钱飘飘洒洒,落满了沙州长街,全城哀哭,家家设祭,酒肆与花坊停了歌乐,连灯笼也裹了素纸。韩府吊客无数,人们纷纷从各州赶来,在灵堂泣涕如雨,哭声多日未歇。

一代英豪的离去太过仓促,百姓在悲痛的嗟叹之余,难免多了茫然。

韩偃武一直在辅佐父亲,还未建立起自己的声名,实力远不及几大家主,承袭节度使也需要朝廷的敕封,他究竟能不能如其父一般统御五军,调服各族,所有人都存着疑惑。

此时的一切动静异常微妙,裴家尤其受到关注。

韩家骤失雄主,赤火军又实力未复,正是声势与力量最为低弱之时,裴家会如何看待,两家的交情是否还能延续,众多部族皆在观望。

裴佑靖不曾离开沙州,他全力助韩家安排葬事,款待前来祭拜的宾客,直到亡者入土,一应事务处置完毕,他终于与韩家长子闭门一席长谈。

送走了裴氏家主,韩偃武沉肃的神情略缓,行去了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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