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是只撒娇精(198)
大梁朝编户齐民,凭一则告身证明身份,而想入朝做官更需要对身世多番调查,那敕牒便是任命他的诏书,这些金吾卫都有留存。
听到他的话,薛文婉竟然觉得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下一刻她又陷入了更大的惊恐中——
“我竟然会因为他的身份值得信赖而感到高兴?”
最开始找上叶星闻,不过是图他身强力壮有几分姿色,可以成为她离经叛道、缓解寂寞的一个乐子。就算不是他,也可以是李星闻、张星闻。
而他愿意入她帐中做一个低贱的男宠,难道会是出于对她的爱?还不是为了升官发财!
她心里门清,两人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各有算盘,各取所需。这样的关系如一盘散沙,看起来每日同床共枕亲密得很,实际上比一张纸还要脆弱,随时有分崩离析的危险。
她明明是清楚的……可为什么这会儿心底居然滋生出了隐秘的欢喜?
看着淑妃愣愣的表情,小陶子也不敢说话,低着头等她给出指令。少顷,薛文婉终于清醒了点儿,对他说:“拿给我,让我看看。”
小陶子打小进宫,没有接受过什么学堂的教育,虽然认得两个字,但还是缺少了点阅历。让他来检查,说实话,她有些不放心。
接过文书后,薛文婉仔仔细细翻阅一遍,见上面写着。
“叶星闻,字越溪,徐州林尧人,庆隆二十七年生……”
上面的内容极为细致,将他哪年出生,哪年参加科考写得一清二楚,又有当地知府的章子,即便是她也找不出什么错处。
但薛文婉还是不能彻底放心。如果叶星闻真的是被人安插进来的探子,对方有本事往皇宫里塞人,而且能够做到这么久滴水不漏,必定还有其他本事,能够伪造敕牒也不足为奇。
她想了想,说:“小陶子,你将这份敕牒手抄一份,原文书送回金吾卫,告知刘统领务必保密。天亮后你再拿着手抄本找人出宫,到林尧当地去问问,逐条核对上面的信息。”
女子一边说话,脑子一边飞快地转动,又补充道:“把这个也带上。”
说罢,她赤脚下榻,走到案边取出一张绘好的画卷——是她之前为叶星闻所描的丹青。
小陶子连忙点头,也不知昨日这两人还浓情蜜意的,怎么今日就闹到了这种地步。
而这些叶星闻一无所知。
这些日子宫里有些忙,他好几日没能来找薛文婉。等宫中的事终于告一段落,已经是四天后的事情。
巡逻结束后叶星闻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熟悉的宫殿,和往常一样畅通无阻。他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粉味,正是他前几日送给薛文婉的那份。
女子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素白的手持着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理着长发。
他脸上不觉挂起笑容,往她身边走去:“要我帮你梳头吗?”
薛文婉也笑:“好啊,你试试。”说着将木梳给他。
粗人做事倒有几分细致,也可能只是对她的事细致。他拿着梳子,仿佛在做一件很紧要的任务,或者完成一道精密度很高的难题,全神贯注地盯着女子的头发,轻柔地为她梳妆,生怕把她弄疼一点。
这么娇气的大小姐可受不得这种苦头。
他很认真,她也沉浸。
忽然——啪嗒。
淑妃将一本文书拿出来,轻轻丢在桌上。
“娘娘?”叶星闻有些愣。
她淡淡地说:“叶侍卫,这是你的敕牒,不想看看吗?”
叶星闻心头一紧,但表面上不动声色,捡起敕牒笑着说:“还真是我的东西,这个不是在金吾卫那儿吗?娘娘怎么想起把它翻出来了。”
“你现在是本宫的枕边人,还是要查清楚好些,本宫就麻烦刘统领通融了下,替我找了出来。”
“娘娘说得对,是应该了解仔细点。”叶星闻沉默了会儿,还是开口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却已经知道事情不妙。
薛文婉转过来盯着他的脸看,看得很仔细,怕遗漏他任何的表情。
“所以娘娘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吗?”
她微微展颜:“没有,敕牒是真的,我找人逐条落实过。徐州林尧当真有个叶秀才,三岁进学堂,七岁作诗,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神童。可惜长大后屡试不第,这才走了武举的路子,顺利地在宫里谋了份差事。”
这些叶星闻自然清楚。问龙城在大梁朝虽不说一手遮天,但势力盘根错节,为他造一份找不出错处的身份凭证还是不成问题的。
可她说,她找人去过林尧,足以说明薛文婉对他的怀疑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叶星闻面上十分镇定,心底已经无数次地质问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