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宦多少事(52)
可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会出这一步差错。
姜池接近季野,披上羊皮博取季野的信任,只为了能让季野成为她的刀。
成为她报仇雪恨的利刃。
可当她看到季野眼都不眨的跳进那池水的时候,她的心却有一点慌。
可能是着了魔,当时她只有一个想法,她不想季野受辱。
明知道会暴露,她还是想要为季野博回颜面。但现在清醒了,心中的悸动好像下去了几分。
她如今想要做的,是夺储。她并没有多么贪恋那个位子,他只是想要成为皇子夺嫡这锅汤里的老鼠屎,她要让她那个父皇,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妾子嗣自相残杀、不得安宁。
而李清一案,恰好可以成为她的跳板。
归根结底,这一切都还和季野离不了关系。
昨日之因,今日之果。
真心假意,谎言阴谋,在二人之间交织缠绵。
是缘是孽,还未可知。
第25章
不知不觉间,姜池就走到了东厂。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东厂门口的番子对她眼熟得很,见她离得远,谁也没敢劝姜池离开。
她盘个腿坐在东厂对面几十米的古树下,怀里捧着壶从酒坊顺来的梅酒,当水一样大口大口的喝着。
这古树,似乎在北姜建国的时候就存在,到今日,已经不知道送走多少代君王了。
酒色微醺,姜池面上浮起一片绯红,她朦胧个眼,拍了拍旁边暗棕色且布满疤痕的树根。
“树兄啊树兄。”
“成为一颗参天大树,是什么感觉?”
高高在上,受人敬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头顶苍穹脚塔大地。
是什么感觉?
那季野呢,高处不胜寒,又是什么感觉?
会孤独吗?还是会觉得快活。
那她呢?
等她大仇得报的那一天,她会觉得痛快吗?
姜池揉了揉脑袋,她今日头脑难得的糊涂,想不通的事情索性便不想了,只仰头又灌下一口酒。
她晃了晃酒壶,见里边只剩了个底,觉得无趣,随手一扔,酒壶飞出数米远。
刺耳的碎裂声刹那间响起。
姜池叹了口气,瞧了会东厂门前那笔墨朱红的两个大字,又向后仰去,躺在了一片枯草之上,她透过古树枝干的残影,仰视着那当空悬挂的皎洁明月。
阿娘,这世间明明这般无趣,您又为何如此热爱它。
起风了,姜池疲惫的深呼吸着,紧接着吸了一口凉气进嘴。
确实冷了,季大人会不会受凉呢,他那身子最怕这种日子了。
姜池不自觉的想到季野,脑袋里又凭空冒出另一个的想法。
想见他。
姜池微愣,又笑着嘲讽自己。
真荒唐,棋手竟然会对棋子上心。
不知为何,今晚的风虽冷,却又无比温柔,抚平了姜池心头的浮躁。
这一夜,姜池心中难得的平静,没有了那些仇恨。
季大人现在在做什么呢?
在紧锁眉头的处理着那些朝中的大小琐事吗?还是在面色阴鸷的审着犯人。
他也会想到她吗?
风急了起来,姜池的衣袖也跟着舞动,头顶的树叶哗哗作响。
慢慢的,风歇了,一片枯黄破碎的叶子落在了姜池的唇上。
月色下,少女坐起身,水葱般的手指捏起那枯叶,捏在眼前好奇的看着。
叶子中心已经被虫子吃空了大半,姜池透过虫洞,恍惚间看到一个人影。
那人与墨色融为一体,只见得到发顶的银冠泛着光。
姜池错愣,手上散了力气,枯叶轻飘飘的落在草坪上。
红衣似火的少女站起身,也没顾身后的灰尘,半仰着头遥望着东厂内那座高耸的摘星楼。
准确的说,是遥望着楼顶的季野。
二人目光在半空中相撞。
姜池恍神,呢喃道:”大人啊......”
又是一阵风起,少女眸中闪着光,想起了什么,过了片刻她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突然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起初只是跑几步,后来干脆施起轻功,脚尖轻点,跃上屋檐,在一片片绿瓦上疾驰。
季野远远的望着那道身影在空中疾驰。
他的目光跟随着姜池许久。
赤色的披风在夜色中异常扎眼,披风的帽子被抖落下来,少女如墨的青丝在空中舞动。
真好啊。
少年就是少年,不顾一切,肆意妄为,张扬且任性,可以不顾世间的一切条条框框。
季野眼中的情绪让人难懂,似是怀念又似是羡慕,但更多的,是那种远远的观望,像是在家门口发现了一株小树苗,每日都会多看它几眼,看它如何成长为参天大树。
看它怎怎样开花,怎样结果,看它最后是怎样的枝繁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