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菩提(57)
整理衣摆的手顿住,女人露出温婉的笑:“今个儿本想请皇上来宫里用膳,便派了琳儿过来。她见您出门,便在宣明宫外等到您回,又问了您身边的小德子,才匆匆来告诉臣妾。”
司徒妙仪生来一副恬静柔顺模样,更是举朝公认的贤惠女子,说话总是柔声细语,跟赵如意俨然成了极端。
“皇上,圣僧犯了何错?怎惹得您如此生气?”
赵墨垂眸,并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末了,才淡淡说一句:“前些日子他自己说好要离开公主府的,如今又住了进去,如此反复,朕也不能由得他。”
前阵子皇帝出面让伽莲回达摩寺的事皇后自然知道。
“原来如此。”司徒妙仪露出无奈的笑:“皇上,长公主到底小孩心性,圣僧宽厚,您又何必与他们较真?再者说了,倘若圣僧真的被长公主打动——”
“够了。”赵墨伸手拂开妻子。
司徒妙仪错愕之际,对上那双罕见的、深沉得叫她心中猛颤的眸,霎时不知所措。
“朕还有事,晚膳皇后自个儿用吧。”
“……是,臣妾告退。”
贤惠的皇后自然谨遵圣命,主动离开宣明宫,不打扰皇帝忙国事。
凤驾行经御花园,园中并未如世人所料,四季皆是姹紫嫣红。如今盛夏,园里头摆着成片已然凋落,只余绿枝的牡丹。四月时,这儿牡丹争先恐后怒放,倒像是天上仙境。过了花季,便是零落不成景了。
可这是赵墨的命令。
起先,太上皇为博乔皇后欢心,在园中栽种了大量奇珍牡丹。再后来,虽然太上皇与乔皇后不在宫中,可赵墨依旧让人别去动这些牡丹。
然而司徒妙仪知道,不是赵墨心细如尘,而是赵如意霸道。她最爱的母后所喜欢的,谁也不能动。就算打理后宫的,是她司徒妙仪,是一国之母也一样。
回到寝宫,她想知道的已经有人为她打听到了——
瞿越国太子斛昌罗舒退亲的真相。
“没想到,长公主竟然用这种办法,让瞿越太子知难而退。”心腹琳儿感叹。
当日圣旨一下,赵如意来宫里闹,谁都知道她不愿意嫁。
司徒妙仪双手攥紧丝帕,眼前忽地又浮现方才自己丈夫冷漠的样子。
究竟……他气的是斛昌罗舒悔婚,还是赵如意与伽莲有了肌肤之亲?
* * * *
长公主病了。
昨天赵如意威风凛凛,非要陪着伽莲下跪淋雨。结果一觉起来,却爬不起床了。
赵如意发起热,不过幸好不是高热,阿桔赶忙召来太医,诊脉开方,又让人煎了药。
庭院中侍女太医步伐匆匆,伽莲自然看见。得知赵如意生病,他愈发愧疚。
人一觉得有愧,自然容易让人拿捏。
“本殿头好晕,你喂本殿喝药吧。”病撅撅的长公主白着一张脸,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求。
“殿下,岂可这样……”
伽莲话还没说完,才发现左右服侍赵如意的人不知何时,竟已都离了屋。
偌大的寝室,只有他与她。
“太医说了,本殿要是不定时服药,很容易就高热烧成傻子。”说罢,病人还适时地猛咳了几下。
伽莲无奈,唯有端起药碗与勺子,轻轻将药喂进赵如意嘴里。
庭前萱草随风摇曳,难得的清风吹得它也生出倦意来。赵如意坐在床头,乖乖张嘴等着对方,那目光柔得仿佛喂进来的不是药,而是蜜糖。
伽莲目光只盯着碗里褐色液体,偶有抬眸,却被那道炽热如水的视线灼伤,不得不望向窗外。
但那摇曳的萱草频频朝他点头,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一碗药,在病人拖磨慢咽之下,足足喂了一柱香才见底。
喝完药后,赵如意又努了努嘴,示意桌上食盒:“那个,糖。”
伽莲依言从食盒中取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糖霜。他虽不好此物,可也知自己两指间捻着的这颗,足足够普通百姓数日吃喝花费。
将糖霜递到赵如意面前,没料想,对方直接倾着身,张口就咬住他手里的糖。
向来稳若泰山的圣僧忽然缩回手,俊美的面孔难得浮现微红。
食指还残存着温热粘稠的感觉。
“好甜。”长公主含着糖,眼中爱意如屋外骄阳,热得烫人。
暗暗摩挲着食指,圣僧正欲说点什么,好歹劝戒长公主不应如此忘乎礼节。忽然间,门外又有人来报,说瞿越国太子殿下来了。而且,点明了有要事相询。
赵如意本想着不见,可侍女又说,瞿越太子说此事关乎长公主人生大事。
最终,赵如意还是让人进来。
伽莲与斛昌罗舒本视对方为擎友,经历风荷小筑一夜后,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斛昌罗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