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情意绵绵，谢兰音心思压根不在这点，随着那句“无入榻之地”，眼下又多了夜中会有“豺狼虎豹”，莫不是他要带着自己露宿山林？

怀揣着忐忑心情，途中，谢兰音几度想要逃离，偏偏他似乎看穿自己心底所想，反倒漫不经心说起正事：“音音可还记得姜照？”

那晚若不是他带走谢兰音，眼下她被扣着多地方便是姜照的私宅。

还有捅穿他胳膊的那一箭，堪称百步穿杨，恐怕忘不掉的不止是她，还有姜照吧？

“自然记得，怎么了？”

“他要离京了。”沈霁淡淡道，眼睑垂下，试图探清她眼底所有想法，“真是可惜了，他对你一往情深。音音，你会想他吗？”

“没什么想不想的，他那么对我，我何必要去想这么一个人？”

谢兰音眼眸清澈，似乎真的对姜照只有厌恶，不似作伪。

“是么？我以为他那般痴情，或许在你眼里会有别样不同。”

“这种算痴情？还是你觉得你这种也算的了痴情？”

她真是不明白，为何这些人做出这样的事情，还妄图以一个痴情来说？

以及——

“要说痴情，姜婉初对江柏舟的情意莫非就能少了？”

人生百态，谢兰音看不穿他人，但是也不愿意被这么一个词恶心到。

“音音说得这么认真，那在音音的心里，又是如何看我的？”

撇掉那些不相关的人，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莫非音音觉得我配不上痴情二字？”

谢兰音无奈，他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可要她说出假话迎合他想听的，她当然不愿，可要说假话，保不齐等会他又会怎样阴阳怪气。

进退两难，她着实为难。

“音音既然不愿说，那我权当我同那些人不同。”

絮絮说了半晌，等到了目的地，谢兰音才明白他先前刻意说了那么多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让她没有机会开口说出回去的话。

马车刚停下，旷野凛风吹拂而过，蔓蔓野草低垂头颅，摇曳生姿。

风吹起万千青丝，裙裳摆动，冻得谢兰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里风大，把披风取来。”

回雪依言捧来，沈霁仔仔细细帮她穿好，系上系带，几乎要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谢兰音绣花鞋踩在草地，凉风习习，在看清眼前这一幕后，瞳孔倏地一震。

“这是……”

一望无际辽阔草原，流云浮动，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的风喧嚣不停。

向来生活在楼阁之中，见到的只是一方小小天空，何曾有过面前这般震撼的画面，心魂激荡，仿若在此中徜徉。

“这里距离京城稍远，鲜少有人知道此地，今夜我们便在这里歇息。”

谢兰音循着沈霁目光望去，他带过来的人纷纷将带来的包裹打开，定睛一瞧，里头竟是大片篷布和支架。

回雪蹲下身，动作娴熟将需要的东西一一取出，吩咐下去。

唯有抱月、听琴二人愣愣站在一旁，举手无措。

她们自幼学着怎么伺候人，端茶递水，缝补衣裳，做吃食等等皆会，怎么可能会这种事情？

谢兰音莞尔：“回雪真是厉害，竟然会这些。”

“自幼刀尖舐血之人，怎能连这些基本的都不会？”

沈霁不以为意，不满她的注意力落在其他人身上，径自牵过她的手，朝前走去。

第二十八章 焚香（一更）

草原风声凛冽, 奔涌而来，落在耳畔，似在絮语呢喃。

一眼望不穿的无垠浩瀚, 她何时见过这般景致？

已近黄昏，飞鸟在空中盘旋，一抹残阳坠在遥遥天阶, 似虹若霞。

“可要策马？”他轻声问道。

谢兰音会骑马, 只是骑术一般, 也不敢骑太快。

她以为贼人牵来的骢马是给她的, 这匹马格外高大，按照她的身高恐怕爬上去都要费尽, 正想着要不要换一匹, 倏然腰肢一紧, 身子凌空, 竟是直接被他抱在马上, 随后，他亦跨坐上来。

“你我共乘一骑？”谢兰音不由错愕。

沈霁手握缰绳，将她娇小玲珑的身子整个裹在怀中，“在这里, 策马奔腾才有意思。音音可想过做一只鸟儿, 在这里肆无忌惮飞翔？”

谢兰音自然想过, 若是真成了鸟儿, 便可直接飞离此地, 不必受任何人制掣, 更不会如现在这般憋屈。

“如今你问我这些又有何用？莫不是真以为我可以变作飞鸟, 翱翔苍穹？”

听罢, 沈霁低低笑出声来, 倏然，用力一甩缰绳，在她错愕目光中疾驰而去。

呼啸而过的狂风从脸颊狠狠刮过，裙裾翩跹飞舞，渐渐加快的速度让心脏跳动愈发剧烈，浑身血液滚烫流动，又惊险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