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金屋(55)
一个人若是始终这般没有弱点,对于他而言并非一桩好事。
沈霁不嗜酒,不沾赌,不好女色,对于荣华富贵固然会享受,不过也没有到执着的地步,而权势二字于他而言,除了做不得帝王,如今一人之ʟᴇxɪ下万人之上,也已足够。
萧晗光利用人,向来喜欢用弱点对付,若是沈霁一直这般,他抓不住弱点,也就无法控制住他。
不过——
沈霁这样能够辅佐帝王夺得江山之人,又怎是区区手段可以降服?
想到今日还有别的事情找他,萧晗光话锋一转,“先前谢远行刺你的事情,你可记得?”
沈霁心头微顿,面上不露声色,弯唇道:“臣记得。”
“谢远所做之事证据确凿,谋杀当朝太傅这么大的事情,足以死刑。”
说到此处,萧晗光话语一顿,沈霁瞬间了然。
“只是……”
他的目光落在自始自终跪着的江柏舟身上,薄唇紧抿:“江世子言明,谢家大小姐同他有过婚事,虽然大婚未成,到底无辜,只求留她一条性命。”
江柏舟难得露出俯首姿态,萧晗光心事重重,深思着他这番话的更深含义。
唯有沈霁听到这里扬唇微微一笑,随即恢复如初,意味深长望了一眼江柏舟,正巧同他抬首的视线对上,瞬间明白他这般做的目的。
虽然不知姜照如何误导他错认成当今天子就是带走谢兰音之人,不过此间唯一清楚真相的便是沈霁,恐怕江柏舟这么说,不过是想试探萧晗光一番。
至于萧晗光,心思敏感多疑,显然以为江柏舟提出的这件事别有用心。
他不信什么儿女情长,只相信手中紧握的权势。
故而,从萧晗光的想法出发,很容易猜到他迟疑不定的缘由,才会有宣召他入宫之事。
江柏舟眸光沉沉如霜,沉声道:“陛下,谢远之事音音从不知情,若是将无辜女子牵扯其中,未免太过残忍。只求陛下网开一面,饶她一命。”
萧晗光抿唇:“若是饶她一命,其余女眷又要如何?”
江柏舟心头一沉,陡然生出新的猜想。
或许,萧晗光将谢兰音扣在宫中,想着给她换另一种身份,这才迟迟不愿松口。若不是他提前从姜照那里知道此事端倪,恐怕他始终都被瞒在鼓里……
思及此,江柏舟冷得几近发寒,不假思索望向沈霁,企盼得到他的答案。
“太傅,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随着江柏舟话音落下,萧晗光的视线也跟着落在沈霁身上。
沈霁自然要谢兰音活着,不过面上当然要故作犹疑。
他唇畔噙笑,端得一派谦和温雅,漫声开口,声音清越如玉:“臣以为江世子说得不错,刻意为难一位女子未免太过不公,不过谢家女眷不止一人,要是单单留她一人性命,恐怕并不能服众。”
沈霁的想法同萧晗光一样,萧晗光极为满意颔首,“既然太傅这么说,那就……”
还未等他说完,沈霁话锋随即一转,“不瞒陛下,这几日臣在家中歇息,思来想去,只觉谢远之事到底有些古怪。”
此话一落,江柏舟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看向沈霁。
沈霁却并不看他,而是继续同萧晗光轻声解释起来:“据臣派遣的人了解,雇佣杀手需要一大笔银钱,这并不是一笔小数目,查抄谢家府宅,谢家的账目并无任何问题,那么,这一笔银钱又是从何而来?”
众人找不到银钱的出处,自然因为那笔钱并不是谢远所出,而是江柏舟给的。
换一句话来讲,是平阳侯府付的银子。
江柏舟本以为此事板上钉钉,虽然遗憾谢远成了他们的替罪羊,失去这么一个得力干将,可他的性命和平阳侯府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因此,当他听完沈霁说的这些话后,后背冷汗涔涔,战栗之下头皮发麻,未曾想沈霁竟然还会调查这些。
“或、或许……谢远名下也有别的铺子……”
江柏舟刚出口解释一句,顷刻间咽了回去,面色骤变。
他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口,而且谢远差点成为他的岳父,这么一说,不就是要做实谢远的罪名?
果不其然,他这话一出门,萧晗光凝着他的目光带着微微打量,帝王锋芒毕露,凛冽的气势并非他能匹敌。
沈霁倒是幽幽笑出声来,好心为他开脱:“江世子想的周全,不过这件事还是不要操之过急,既然还有疑点,那便要调查清楚。”
他躬身向萧晗光行了一礼,“陛下,此事和臣密切相关,臣也想抓住背后凶手,望陛下宽宥时日,待臣调查清楚后,再处置谢远之事。”
他说得有凭有据,萧晗光没有理由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