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金屋(2)
“奸诈诡谲,未知国之幸哉焉?其可治天下亦可覆天下。”
除此以外,沈霁还有一支只听从他调度的黑铁骑,就连当今天子,都无从干涉指派。
当今天子并无实权,然,他是由沈霁一手扶持而上,唯有将沈霁除掉,他们才能有出头之日。
而眼下,正是一个契机。
掩下心头重重思量,江柏舟抬手指了另一处方向,“那儿有卖莲花灯,我们过去瞧瞧。”
不由分说,江柏舟抬脚便走。
谢兰音落后一步,不知怎的,心底多了些许不详的预感,总觉得似乎要发生些什么。
……
街头巷尾,摆摊的不少,鉴于今日有灯会佳节,沈霁请旨,特意让陛下恩准特赦,取消今日宵禁。
陛下自然应允,因而今日人头攒动,衣香鬓影,平日短短的距离,愣是走了大半时辰。
各种精致小巧的花灯悬挂在摊位连起来的细线上,幽微火光,竟似花火照耀人间,绚烂夺目。
谢兰音看得目不转睛,抬手便伸向其中一盏莲花灯,莞尔一笑道:“不如我就选这一盏,世子,你……”
谢兰音回首正要询问江柏舟的意见,却见他转而去了临近的一家摊子买了两副假面,雪兔和黑狐。
江柏舟将雪兔假面递了过去,温声道:“去岁花灯时节,我们来得迟了些,因而错过你想要的。如今,总算圆了去年的那场愿。”
听着他温和声音落在耳畔,谢兰音很是动容,未曾想去岁自己随意的一句话竟被他记了整整一年光景。
低声道了声谢,她将雪兔假面戴上,遮去花容,唯独那双眼睛潺潺若秋水,覆满星辰,熠熠生辉。
江柏舟亦戴上黑狐假面,陪着她来到江边。
此时江边没有那么多人,漆黑粼粼水面上漂浮着不少莲花灯。
谢兰音将手中灯盏放下,任由水流将它送至远方。
寥寥疏星点缀在盛大夜幕之上,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轻巧哨声。
江柏舟闻声望去,明白事情迫在眉睫,沉声对谢兰音说道:“你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未等谢兰音细问,江柏舟的身影瞬息消失在眼前。
而他没入方向,正是远处茫茫人海,喧嚣闹市。
疏疏夜风裹挟着冷冽之意席卷心头,谢兰音孑然一人站在静水河畔等待,殊不知这一幕早就被茶肆二楼雅间的贵人看在眼里。
从方才挑选花灯,再到二人戴上假面,将花灯放入水中,如此种种,根本不是秘密。
此时跪在贵人跟前的正是身着一袭黑衣甲胄、腰配长刀,面容冷峻恭敬,赫赫有名“黑铁骑”首领黑风。
他双手抱拳,沉声道:“大人,京畿所有重要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下属看ʟᴇxɪ管,今日必不会出现问题。”
坐在他面前的贵人身着一袭月白银丝暗纹锦袍,面容清隽,目若朗星。
他并未看向黑风,如玉指尖摩挲着手中青瓷釉杯盏,目光眺望远方,唇畔始终噙着三分温润尔雅的笑容。
端得一派风光霁月,芝兰玉树。
而此人,正是沈霁。
别看他面如冠玉,风清月朗,一派与世无争宛若谪仙般的模样,要真是这么认为的话,恐怕会被他算计得骨头都不剩。
尤其当他微笑的时候,那定是一肚子坏水。
茶盏中上好的毛尖早就凉透,沈霁一口未饮搁在茶几上,并不回答黑风的话,而是漫不经心问道:“底下那人是谁?”
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闹得黑风一头雾水,就连站在沈霁身侧的弈棋都有些诧异。
直到沈霁遥遥一指,在人群中指向江柏舟的方向,黑风直起身子望去,恍然大悟:“那人正是平阳侯世子江柏舟。”
闻言,沈霁却并不满意,又看向弈棋,“那位姑娘又是何人?”
从沈霁口中破天荒听到“姑娘”这二字,黑风和弈棋纷纷一震。
好在,弈棋算是跟着沈霁最久,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忙回答道:“曾听说过江世子早年订过一桩婚事,这种时候跟着江世子一道出门的女眷,恐怕应当是那位谢小姐。”
“姓谢?”沈霁将朝中大臣纷纷想了一遍,迅速得到一个人名,口吻玩味,“谢远?”
“正是。”
就在弈棋和黑风闹不明白沈霁到底要做什么的时候,只听他意味深长感叹了句:“江柏舟的福气真好。”
未几,又补了一句。
“可惜,也是时候到头了。”
……
售卖假面的是一个上了年纪老朽,胡子发白。
今日生意不错,一年到头来,也就趁着节日的光景多挣点银子,尤其前面还碰到一个不还价的冤大头,一身锦衣玉袍看着出身不凡,这种时候要是不抬价,他才是蠢笨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