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挲着书页的手顷刻间顿住，她错愕睁开眼睛看向沈霁，沈霁没再重复一遍，仅是淡淡点了点头。

对于冯璋的死谢兰音心头颇有触动，他的孙女冯媛被淮安王纳为妾室，淮安王谋反，淮安王妃恨极淮安王将府中上上下下尽数屠戮殆尽，没有放过一个人，其中尤以冯媛的死最为凄惨。

她的面容被冷冰冰的刀子划开，血肉翻开，四肢皆被砍去，还有腹部也被剖开，一个未成人形的婴孩就搁在尸体一旁，彰显着凶手的疯狂。

淮安王到底小瞧了女子的狠辣和嫉妒，即便他如愿登基为帝，恐怕回到府中见到的也只会是一具尸体。

而他注定会失败，因为他在入宫之前，淮安王妃给他下了一种药。

此药一旦发作便会痛不欲生，最后他就是受不住这样的痛苦自尽而亡。

淮安王妃的狠毒，势必要拉着这个负心之人一同陪葬，他想要什么，她偏要阻止，叫他所求所愿皆成为空想。

冯璋伤心欲绝收敛起冯媛的尸首，自那之后大病一场，缠绵病榻数日始终不见好转。

谢兰音曾去看望他几回，带过去不少珍惜药材，那时冯璋目光浑浊仿若丧失对未来所有的希冀，眼神空洞无光。

“你来了。”冯璋笑得勉强，其实谢兰音能来看他着实出乎意料，只是对于冯媛的死心伤过甚，他想牵起一抹笑意回应，可终究没有办法。

谢兰音特意熬了一盅参汤，“冯大家喝些汤吧，有些事情不能多想。”

她意有所指，冯璋何尝不知？

“其实你能来看我，我真的很惊讶，说起来有一桩事情我想求你。”

冯璋没有拐弯抹角，想着冯家后代子孙的未来，趁着还未离世之际，他想求一求谢兰音。

闻言，谢兰音莞尔道：“我知道冯大家想说的是什么，你放心，陛下会秉公处理，若是冯家没有参与其中，就不会有事。”

冯璋分明在为此次淮安王谋逆之事担忧，冯媛可是淮安王最为得宠的妾室，冯家怎么可能不参与其中？

不过冯璋很笃定，他素来让家里人明哲保身，莫要牵扯各种势力争夺之中，可若是萧晗光执意要落罪冯家，他们也无可奈何。

谢兰音是沈霁的夫人，沈霁权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她这句话，冯璋的心也就放了大半。

他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不仅喝完她带过来的那满满一盅参汤，还另外用了一些饭，就连伺候多年的嬷嬷都说，冯大家从未用过这么多饭菜。

见他精神矍铄，谢兰音心道或许日后会渐渐好转，怎知，那日一见就是最后一面，想必正是因为自己的那番话，他从彻底放心离开，而不是吊着一口气担忧着冯家子孙的未来。

谢兰音禾眉间拢着一缕若有若无如云般的愁绪，沈霁抬手将其一一抹平：“不要多想，他的死和你无关，你不必往自己身上揽。”

沈霁给她的琴谱是冯璋的手稿，其中记录了他对于古琴大多数的看法。

谢兰音深深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不会多想。”

只是到了夜晚她还是有些失眠，最后将睡未睡，从床上爬起。

沈霁原本的睡意顷刻间消失无踪，陪着她起身：“怎么了？”

谢兰音披上一件外袍，下榻穿鞋一步步来到焦尾琴前，而在焦尾琴的一旁正放着白日那本琴谱。

“我想弹琴。”她的声音细若蚊讷，不知想到什么。

沈霁寻了块团茵席地而坐，“嗯，你弹，我听。”

谢兰音弯唇一笑，这本琴谱她早就翻过数遍，对于其中的曲子自然了然于心。

纤纤素手拨弄而过，涳濛浑厚声音落下，旷古悠扬飘荡开来。

清风微露，星河鹭起，游云似烟幻梦。

二人的影子被清冷月光拉长交织一起，最后一声琴音散去，一曲终了。

不知何时，沈霁已经坐到她的身畔，目光温柔似水，随着轻飘飘的吻落在眉心，谢兰音下意识闭上眼睛。

薄如蝉翼的吻渐次落下，直到朱唇微启，两唇相贴，二人十指相扣。

“音音，你可知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谢兰音回想往昔种种，还未开口回答就听沈霁已自顾自往下说着：“那日灯会人头攒动，你和江柏舟一起，我坐在酒楼之上看着你们挑选假面。”

“黑风几人都以为当时我看的是江柏舟，可殊不知，我当时只想看到你，好在最后，你终于成了我的妻。”

他算是如愿以偿，费尽心机和手段将她留在身边。

他的目光炽热滚烫，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声音喑哑：“音音，我心悦你，至死不休。”

清风卷起落地珠链发出细碎碰撞声响，月色如水，他的后背却沁出一片汗渍。